雨燕舐犊

紧衣领，继续翻到下一页。4月2日的记录被大团褐色的污渍覆盖，父亲惯用的仿宋体在这里变得有些凌乱，"医生说必须准备八万，找张老板接了私活......"

1998年4月3日凌晨两点，县纺织厂老化的配电箱突然爆炸。那天母亲的手术费有了，但父亲永远失去了右手的三根手指。那年陈文十五岁，父亲冲进医院长廊，满头汗水，脸色泛着青白。焦急的他在手术室门口把保温杯砸在父亲缠满绷带的手上，"为什么现在才凑到钱！"

监护仪的蜂鸣渐渐平缓，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，在父亲塌陷的脸颊上切出细碎的银斑。他的假牙泡在床头柜的玻璃杯里，像某种苍白的水生生物。陈文突然注意到他左耳后那道疤，形状像只展翅的雨燕——那是被他初中获奖的航模螺旋桨划伤的。

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售机发出沉闷的轰鸣，陈文摸出枚硬币，金属的凉意顺着掌纹蔓延。那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年的夏天，父亲就是用这样的硬币教他修收音机的。那时候父亲的右手还灵活，能在五分钟内拆开电视机后盖。此刻那只手正在被单下无意识地抽搐，指甲缝里嵌着似乎永远洗不掉的机油污渍。

保温杯里的枸杞早已泡得发白，陈文含了口水，弯腰凑近他的耳边。消毒水混合着一股衰老特有的酸腐味涌进鼻腔，他在父亲耳边低声说："张老板去年中风了，儿子在杭州做程序员。"说完才惊觉自己用了和他当年相同的句式——那些没有主语的、破碎的陈述句。

父亲的眼皮突然颤动起来，监测仪的波浪线开始急促起伏。陈文慌忙去按呼叫铃，却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膝盖。低头看去，泛黄的纸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