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折返回来。
直到雪中露出姐姐满是血污的脸。
“酥柳,你的手不冷吗?”
我回了神,笑着说:“冷呀,三郎快帮我暖一暖。”
“你啊。”
他把手炉塞给我,再把我的手包在他的手心里。
“这街有什么好看的,等到了花灯会再看,小心冻坏了手。”
我笑着点头。
庆安的花灯节不如往年热闹,游人少了许多,连花灯的彩头也有缩水。
但我许久未出门,一路东张西望,像只出笼的鸟一般欢喜雀跃。
他见我只顾看灯不看路,还险些摔倒,干脆拉住了我。
两手相牵,我们双双愣住。
与他四目相对良久,我先红了脸。
但谁也没放手。
我们并肩慢慢逛着。
他随便看了一眼字谜,便为我赢下一盏兔子灯。
见我接过兔子灯时欣喜雀跃的样子,他也冲动上头,连连答对好几题。
当他指着第二盏兔子灯时,我制止了他。
“兔子灯我有一盏了,三郎换一个吧!”
“你我一人一只小兔子,不好吗?”
我含羞带恼地瞪他一眼,娇嗔道:“哼,我才不要跟你拿一样的呢!”
他突然愣住了,看着我目光深沉。
“三郎,怎么了?”
他喉结滚动,与我越靠越近,眼看就要吻上来,却硬生生地止住了。
看着我略有些失望的眼神,他刚要说些什么,一旁突然有人问道。
“你是……文家娘子?”
我转头望去,一男子看着我仿佛见了鬼一般,失声道。
“你不是死了吗?”
6
文大人家中才办过白事。
他的妻子苏氏仙姿佚貌,陪伴夫君从北地迁来南边,从寒门破落户走到翰林院,眼看日子就要好起来,人却没了。
城中近日传闻,春风阁花魁酥柳与文大人之妻苏氏,容貌颇有相似。
有人曾在赌场外见到过文大人,好事者一联想,猜测纷纷。
文大人从未回应。
春风阁的生意却翻了三番。
拖良家下水,劝风尘从良。
这个传闻,只会让人更想来一探究竟。
作为春风阁的花魁娘子,我虽不挂牌但仍需见客,即使他们压低了聊天的声音,我也能听到不时传来的议论。
“据说这酥柳是文大人之妻,欠下赌债才卖到花楼的?”
“难说,如今这世道,官员狎妓都稀松平常,就算是真的又有谁会追究?”
“莫说这些,快喝酒吧。”
花灯节的意外与近日的传闻,似乎没有影响到李三郎,他仍点我作陪。
但我却回避了。
只接打茶围,他的邀约我都以身体不适婉拒了。
他并未追问,转头点了其他花娘作陪。
我恢复了往日的盛装打扮,再未穿过那些素雅的衣裙。
今日他独自前来,我仍推拒不见。
老鸨推门进来时,我一边把玩着银步摇,一边心不在焉搅着碗里的馄饨。
她语带不满。
“这都第几次了,你拿乔也要有个度,次次都说身体不适推三阻四,就不怕?”
我思量许久,仍是摇了摇头。
老鸨正要说什么,楼下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。
门外龟公急促的敲门声。
“王妈妈,那位秦公子来了!”
老鸨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。
秦公子是我的客人,他家境殷实,来过几次后便不时上门,口口声声非要为我赎身。
可赎身的银子再高,也高不过长久的摇钱树。
老鸨对我换了张笑脸。
“乖女儿,你若不舒服就多休息一阵,妈妈去帮你打发了那小子。”
可那秦公子却不是好打发的。
“我出十万两为酥柳赎身!”
老鸨不以为意:“秦公子您别说笑啦,一场赏芳会,酥柳光是花赏都有八万八千两呢。”
“你这赏芳会又不是日日都办,我出十五万两,这总行了吧!”
秦公子不耐烦道。
“我早就打听了,酥柳姑娘的卖身钱也不过才三百两,我肯给十五万,你这老货还有什么不知足的!”
见他要硬闯,老鸨喊来护卫将他拦下。
“你敢拦我?你可知我父亲是谁!”
老鸨冷哼:“秦公子自是家世显赫,但我这春风阁开了多年屹立不倒,也不是毫无倚仗的!”
秦公子正要开口,忽然见二楼一中年男子走出包厢,被众人簇拥着从楼上走下来。
他眼睛一亮,高呼道:“叔父!”
7
老鸨循声望去,顿觉不妙。
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,正是礼部尚书秦博仲。
秦博仲一见他便皱起眉头。
“辉儿?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“我想赎个花娘,那老鸨子推三阻四不肯放人。”
秦博仲瞥了眼老鸨,她连忙上前好声好气地解释。
“秦大人,小公子若是想赎其他姑娘,老婆子自然也愿意成人之美,可他相中的是我春风阁的花魁啊。”
秦博仲不以为意:“不过是个花娘,多出些银子也就是了。”
“听到了吗?”秦公子顿时得意洋洋,“我出二十万两,快把酥柳的身契给我!”
“不是老婆子我不肯放人,要给姑娘赎身,也得看她们自己的想法不是。”
秦公子忙道:“酥柳怎么会不同意,我赎了她做外室,总比做花魁强上百倍。”
秦博仲则眯了眯眼:“这花娘怎么还躲着不露面,我侄儿既然肯花银子赎她,也算她的恩人,她不出来拜谢吗?”
“实不相瞒,酥柳今日身体不适,正在房中歇息。”
“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大家闺秀,还要人请?叫她出来。”
“这——”
秦博仲冷哼了一声,老鸨只得喊道。
“女儿啊,你可精神些了?出来见见秦公子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