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以为你爹妈死了借我家的钱就不用还!他们死了,就由你来还!”大伯母尖锐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。
从两天前县里发生地震到现在,她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。
哪怕我的父母不久前刚刚在这场天灾中遇难。
我抱膝坐在地上,已经好几天没洗满是污垢的头发低垂在脸上,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搭理她。
也许是我的态度惹恼了她,她一把揪起了我的头发,恶狠狠的说:“你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,父债子还,你父母欠的债当然要由你来还!”
我的头皮被她扯得生疼,但我也只是皱着眉没有吭声。
“多少?”
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帐篷外传来。
接着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孟祎白。
他个子很高,进帐篷的时候需要微微弯下腰。
他的脸很好看,很干净,带着金丝眼镜,显得很雍容华贵。看着他,仿佛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,和这片废墟格格不入。
大伯母也被他的气场镇住了,平时彪悍惯了的人此刻竟木木的站着。
孟祎白拿起大伯母揪着我头发的手,用力甩掉,用清冷淡漠的声音又问了一遍。
“五千……”大伯母的声音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微颤。
跟在孟祎白身边的一个男人从包里取出了一沓现金给了大伯母。
“这死丫头走什么运了凭空冒出这么一个富贵哥哥……”拿到钱后的大伯母嘀咕了一句后笑嘻嘻的走了。
其实我不知道我的爸妈是否真的跟她借了钱,也不知道是否借了五千。此时此刻,我已经不想追究了。
孟祎白说我妈是他的亲姑姑,也就是说,他是我的亲表哥。
二十年前,我妈刚大学毕业来到这里支教认识了学校里唯一的老师——也就是我爸。
我妈说我爸长得帅,才华横溢,性格也很好,写的一手漂亮的粉笔字,她对他是属于一见钟情。
外公是豪门世家,自然是反对的。
我妈便离家出走,两年后生米煮成熟饭有了我后,她领着爸爸和我回到了外公家。
本来以为事已至此外公应该会原谅他们,没想到时隔两年外公的气一点没消,非但不愿意接受爸爸,也不接受我。
倒是外婆,她哭着让外公同意我们回孟家吧。
但是无论妈妈怎么求,也不管外婆哭得多伤心,认为妈妈败坏门风的外公还是把我们赶了出去。
爸爸妈妈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小山村,这里大都是留守儿童,如果没有爸爸妈妈的坚持,他们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之乎者也是什么。
我跟着孟祎白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。
临上车前,我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土地。
此刻,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,只有几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和几辆物资车。
孟祎白的司机帮我打开了车门,我踏上去的时候,破旧肮脏的帆布鞋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了几道脚印。
我有些尴尬,屁股顿在半空中愣了几秒也没敢落下。
我怕把那昂贵的真皮座椅也弄脏了。
“没有关系。”
我循声转头,是孟祎白微微笑着的脸。金丝眼镜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,此刻正含带着笑意看着我。
我僵硬的坐下,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,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,仿佛在告诉我,我要跟这个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说再见了。
2
孟祎白先带我去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,然后才去的医院。
医院门口停着许多辆豪华奔驰,我跟着孟祎白坐vip病房的专属电梯直达住院部的顶楼。
病床上躺着一位戴着氧气罩的老人,他看起来很慈眉善目。
“爷爷,我把您的外孙女小鹿带来了,您醒醒。”
孟祎白俯下身轻声呼唤外公,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睁开眼睛。
我看着他,心里在想,这就是妈妈曾经跟我说过的外公。
外公缓缓的把头转过来,看见我的一瞬间就哭了。一直说对不起,对不起我,对不起妈妈。
他哭的很伤心,我也感觉得到对于妈妈他是真心觉得亏欠。
孟祎白见我一直没有出声,用手肘轻轻的撞了撞我。
我赶忙俯下身,“外公,我和妈妈都不会怪您的,您把身体养好千万不要太过自责。”
外公听了我的话反而更激动了,眼泪一直流到了耳朵上。
“我总以为还有机会见面,我总以为还有弥补你们的机会,没想到……没想到再看到你们的名字……竟是在新闻的遇难者名单上……”
外公闭着眼睛,表情很痛苦。
我看着他,听着他不停的道歉,心里也很难过。
“爷爷,小鹿还在,您并不是完全没有弥补的机会啊。”
孟祎白安慰着外公,外公睁开眼睛看着我,我看到他眼睛一下有了亮光,炯炯有神。
“对,我还有小鹿,还好有你,谢谢你还活着……谢谢……”
我低下头,不知道什么时候,泪水已经打湿了我的脸。
看着眼前这位迟暮的老人,我觉得心很痛。
也许,人生就是这样的吧!
总有些遗憾是填不满的,有些分离是注定的。
3
那个梦又出现了。
在一望无际的虚空里,我满身是血倒在地上。
好冷,风好大,我想说话,却发不出声音。
忽然我感觉一双柔软的双手将我抱起,我努力的看,努力的看,终于看清了她的脸。
我下意识想叫妈妈,却只能发出类似妈妈的发音。她对我微笑,温柔的抚摸我的脸,拭去我脸上的血痕。随着她摇晃的动作,我的身体在她怀里也跟着摇晃,我才惊觉我竟然是个小婴儿。
她的怀抱真暖啊,我都舍不得离开。
可是突然,她把我放下,接着便消失在这片虚空里。
“妈妈——妈妈——”
我尖叫着坐起来,才发现这是一个梦。
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,接着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。
“你做噩梦了?”
孟祎白温柔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。
我低头不语,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梦里。
孟祎白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我脸上的汗水,也或许是泪水。
“是梦见姑姑了吗?”他轻声问。
我点点头。
他摸了摸我的头,动作是那么的温柔。
“不怕,你现在回家了,以后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我抬头看着他。
他身穿一袭灰色睡衣,柔顺的头发自然的垂落在额前,那双深邃的瞳孔,让人看不清。
在大山里生活了十九年,这样极品的男人我只在电视里见到过。
他真的是我哥哥?他竟然是我哥哥。
孟祎白双手扶着我的肩膀轻轻的将我放倒在床上,将被子盖好,“安心睡,我会守着你,等你睡着我再走。”
他的轮廓在橘色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明朗,他高大的身躯坐在我的床边,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。
感觉得到他平稳的呼吸,这么安静的夜,似乎还能听到他有规律的心跳声,我觉得很安心。
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,我只知道,今晚我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了。
4
外公出院了。
医生说,爷爷恢复神速。
孟祎白说,这都是我的功劳,因为我的到来让爷爷战胜了病魔。
今晚家里举办家宴,庆祝外公恢复健康,同时也正式向所有人介绍我。
除了村里吃席,这是我第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