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是水路,我们要带走一个人保证你们不跟上来!否则就一起死!”
程云珠忍着越来越清晰的腹间坠痛,脑中掠过一丝奇怪的念头,却顾不上,下意识就要开口让他们放了小军。
然而,在不断后退的动作中,其中一个歹徒脸上的布罩子往下滑落了点。
程云珠一惊,脑中电光火石,立刻认出来。
这个人她见过,是陆蕙兰的同乡!
十六岁那年,自己不慎落水,就是因为看到这个男人调戏陆蕙兰,她去护着她,结果被推进了河里!
所有事情瞬间串连了起来!
程云珠心中可悲可笑至极,她想不通,为什么陆蕙兰十年前设计害自己一场,现在又来这么一出?!
她不顾一切喊着:“定朗,他们不是歹徒,是陆蕙兰的同乡混混!他们是串通好的,小军不会有事,不能让他们带我走!”
陆定朗刚才凝重而犹豫的眼神一变。
被人扶过来的陆蕙兰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,委屈哭喊:“嫂子,你为了保命也不能这样编故事啊!”
“小军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,我怎么可能跟人串通去劫持自己亲生儿子?那还是人吗?”
她泪眼汪汪:“就算嫂子你讨厌小军,看不惯定朗哥和小军亲如父子,但你也不能这样狠毒,为了活命说谎连眼都不眨!”
歹徒已经重新掐住了程云珠的脖子。
她紧紧盯着陆定朗的方向,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声音:“定朗,你知道的,我从没跟你说过谎……”
眼看他们已经退到了河岸边,陆蕙兰揪紧了陆定朗的衣服:“定朗哥,小军可是天天喊你爸爸啊,你忍心吗?”
“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我们娘俩一辈子的!”
时间紧迫,陆定朗闭了闭眼,当机立断:
“放了小军,我们保证不追!”
8
话音笃定落下的瞬间,程云珠眼中最后一丝哀求的光泽,彻底熄灭了。
两个歹徒十分警惕,扔下小军就迅速沿河离开。
她拼命扭头回望,陆定朗大步上前,却不是朝着她的方向,而是一把抱起了小军。
他抱着孩子,乌眸紧紧望着她。
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身后的人却响起一声惊呼。
“蕙兰哭晕了!”
陆定朗迅速转过身,任由陆蕙兰闭着眼软软瘫倒在他怀里。
这就是程云珠被捂着嘴坠河之前,睁大眼睛看到的最后一幕。
第二天,清晨五点,军区医院。
陆蕙兰从病床上睁开眼,见四下安静无人,眸底掠过一道得逞的狂欢。
一晚上过去了,她借口母子俩都受到了惊吓,把陆定朗留了下来。
即便警察后面把程云珠给救了,那两个小混混应该也已经得手了吧?
呵。
她看了眼自己被包扎起来的脚踝,心下冷嗤。
谁让她程云珠痴心妄想,占着营长夫人的位子不放,还暗地怂恿定朗哥让自己搬走呢?
陆蕙兰不想搬走,陆家分明是她的家!
程云珠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。
小军那么听话,被自己私下一遍遍教着喊定朗哥爸爸,都喊习惯了,只要陆定朗在乎小军,疼他如亲生,她陆蕙兰就不愁没有机会走进他的心里!
再说,看在曾是闺蜜的情分上,陆蕙兰自认已经给程云珠留了脸面和退路。
她只是收买了那两个同乡混混,让他们带走她,动手动脚轻薄一下而已,不至于置她于死地。
但凡她要点脸,以后都不会死皮赖脸继续留在陆家了!
同一时间。
陆定朗把小军托付给陆母,匆匆从医院出来,找到公安局的熟人。
“什么叫……没有看到下落?”
他黑眸沉肃,下意识皱眉掩饰住心底惊惶:“不是才过了一分钟就有同志跟上去了吗?!”
如果不是清楚警察已到达现场,随时准备跟上,陆定朗当时也绝不会那样果断。
他甚至以为,肯定在他们离开后不久,程云珠就已经被救下了。
警察说,当时天太黑,他们的确跟上去查到了两个歹徒东躲西藏的行踪,还在全力追捕。
但依据侦察线索和脚印来看,人质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。
陆定朗不觉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,脑中一阵阵轰鸣如擂鼓。
熟人见他面色不好,善意提醒:“嫂子也有可能是途中自己逃走了,陆营长,不如你先回家等等看。”
对,云珠这么机敏,很有可能已经逃回家了!
如果她好不容易回到家,却发现家里一个等着她的人都没有,她会不会……对他彻底失望?
陆定朗从没这么急切地回过家。
等他喘着粗气打开门,喊着她的名字找遍了屋子,却发现整个家里空荡荡的,半只影子都没有。
陆定朗整晚没睡,立刻准备出门继续找她,脚步猛地趔趄一下,高大身躯晃了晃。
与此同时,他余光后知后觉注意到房间角落里,安静放着一只箱子和包。
而房间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,所有关于程云珠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。
唯有书桌的玻璃底下,压着八百块钱。
陆定朗脑海中突然浮现昨晚,隔着不远的距离,她那双蓄满泪光、苦苦哀求的眼睛。
是不是,从前被他忽略的每一次,她也像这一次一样,一样的难过……绝望?
“不,她不会有事。”
陆定朗怔愣着自言自语,眸间突然溢出极锋厉的暗光,阔步冲出去。
“云珠,别怕,我马上就能找到你……”
昨晚的小巷口一片嘈杂。
隐隐有人在哭。
陆定朗冲上前,力气不受控地狠狠推开那些围堵的人。
他要去找他的妻子,程云珠!
“陆定朗,你还有什么脸出现?”
一道人影冲上来,手里抱着一双湿淋淋的女式皮鞋。
“你知不知道云珠淹死之前还怀着你的孩子?!”
冲上来的女人是程云珠的发小,林颖。
她眼睛通红,一副哀痛至极却又像要吃了陆定朗的恨极模样。
陆定朗停下来,眼珠子颤了颤,直直定在她怀里那双鞋上。
他认识,这是云珠的鞋。
是结婚那年,他送她的那双红皮鞋。
她一直很珍惜,平时舍不得穿,更不会舍得让它泡水变形。
陆定朗看看林颖,脑中一片空白,嗡嗡作响,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她嘴里在说些什么。
云珠,和,死?
这两个字眼怎么可能出现在一起?
昨天云珠还好好的。
她,怀孕了?
众人的惊呼声中,陆定朗整个人跳进了河里。
他要找云珠,云珠一定在哪里等着他,等了这么久他还不来,她肯定生气了……
9
半夜。
陆定朗再一次从河水中爬上岸的时候,陆母带着哇哇大哭的小军失声求他:
“定朗,你别找了!你身体扛不住了,先回去好不好!”
小军喊着爸爸扑上去。
陆定朗视若无睹地推开,冷静抹了把脸上的水,嘴唇乌白毫无血色,执拗望着黑漆漆的河面。
“我得找到云珠,我得找到她。”
匆匆赶来的陆蕙兰脸上也心疼极了,柔弱哭劝:“定朗哥,嫂子不在了,以后还有我和小军陪着你好好过日子!你别犯傻冻坏了身体……呃啊!”
她眼前一晃,男人的大手已经重重扼住了她的脖颈,原本看似冷静的脸庞忽然变得如厉鬼般目眦尽裂,眼底的红血丝仿佛要爆开。
“陆蕙兰……我要你偿命!”
……
五年后。
深市,某百货商场开业。
占据整个五层的时装商铺里,记者扛着摄影机,闪光灯对准了站在人群最中央的那位女士。
她动作端庄抱着鲜花,容貌脱俗,眉眼盈盈,笑起来的时候颊边就出现两道浅浅梨涡。
拍完了开业大合影,程云珠将手里的花塞给身旁的林颖,一路与人含笑点头,走出了光鲜华美的偌大商铺。
林颖闻闻那花,故作调侃:“宋先生普通话讲得不算地道,每次送花的品味倒是很好。”
两人站上向下的扶梯,林颖问:“云珠,你真的对宋先生没意思?”
“该不会是还放不下五年前……”
程云珠打断发小,眼神平静:“现在事业最重要,感情什么的,我暂时还没有想法。”
至于五年前的一切,她只当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。
获得了重生,何必还沉溺于前尘旧事?
哪怕至今回想起那一幕,她还如同做了场惨烈的噩梦,偶尔冷汗连连。
那个深夜,程云珠从那两名歹徒手里挣扎时意外落了水,冰冷刺骨的河水渐渐将她沉没时,还伴随着下腹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。
没有一个人来救她。
没有一个人回头。
后来的事,她已经记不太清了,只记得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