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翻了个身,面具从床头柜上滑落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这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孤独。它不是无人理解,而是被理解后又回到了原点。
1.
清晨五点半,我坐在破旧的梳妆台前。镜子上的裂纹将我的脸切割成几块碎片,我端详着这张即将被遮盖的脸,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化妆工序。
先是白色油彩,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寸皮肤上。我特意在眼睛周围涂得浓重一些,遮住那些因失眠而泛青的痕迹。接着是夸张的红色唇妆,我刻意画得比嘴唇要大,让笑容显得更加滑稽。最后是眉毛,我把它们画成夸张的弧度,仿佛永远带着惊讶的表情。
"完美。"我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,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。镜中的小丑在做着夸张的表情,却有一双格格不入的眼睛,太过认真,太过清醒。
我摇摇头,戴上红色的圆球鼻子,抓起道具包匆匆下楼。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,只有零星的清洁工在打扫。我选定了一个十字路口的角落,那里人流量大,而且阳光不会太晒。
七点整,早高峰开始了。我摆出一个夸张的起手式,开始了今天的表演。跳跃、翻滚、模仿、杂耍,我的每个动作都力求让路过的人露出笑容。
"妈妈快看,是小丑叔叔!"一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,兴奋地指着我。我立刻做了个滑稽的动作,逗得她咯咯直笑。
我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。她穿着灰色的风衣,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。那目光让我心里一紧,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。
我继续表演,但总忍不住偷瞄她。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,既不离开,也不靠近,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。那种凝视让我感到不安,仿佛她能透过我的面具,看到什么不该被看到的东西。
"来,我们一起玩个游戏!"我提高声音,试图吸引更多行人的注意。孩子们很快围了上来,欢笑声此起彼伏。但那个女人的目光依然如影随形,像一面镜子,映照出我刻意遮掩的内心。
直到正午,人群渐渐散去,她也转身离开了。我望着她的背影,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惫。汗水从面具边缘渗出,油彩有些模糊了,但比这更让我难受的,是那种被看透的感觉。
我收拾道具时,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。也许是因为在她的注视下,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:这张小丑的面具下,到底藏着什么?
2.
夜幕降临时,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。这是一栋老旧的六层楼,我住在最顶层。
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就坏了,我摸黑走上楼梯,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。
推开门,扑面而来的是闷热的空气。我打开窗户,凉风卷着街道的喧嚣涌进来。
房间很小,除了一张床、一个衣柜,就是那面裂了缝的梳妆镜。
"该卸妆了。"我轻声对自己说。
坐在镜子前,我开始一点点擦拭脸上的油彩。白色的,红色的,各种颜色混在一起,将卸妆棉染得斑驳。
渐渐地,镜中显现出我本来的样子——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,眼角有些皱纹,眉头总是不自觉地皱着。
我盯着镜中的自己,那个女人的目光又浮现在脑海里。
她到底看到了什么?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笑着离开,或是漠不关心地走过?
正想着,一阵钢琴声从楼下传来。声音不大,但在夜的寂静中格外清晰。是那首《月光奏鸣曲》,第一乐章,缓慢而忧伤的旋律。
我愣住了。这是新搬来的住户吗?以前从未听到过钢琴声。
音乐像一缕轻烟,钻进我的心里,勾起一些模糊的回忆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在我还没有成为街头小丑之前......
"别想了。"我对着镜子摇摇头,起身去洗澡。
但那钢琴声依然萦绕在耳边,与今天那个女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,让我难以平静。
冲完澡,我躺在床上,听着楼下断断续续的琴声。有时是练习曲,有时是即兴的旋律。弹琴的人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,音符中透着一种说不清的孤独。
"真像那个女人。"我忽然想到。同样的沉默,同样的若即若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