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血浸罗盘
民国二十七年霜降，湘西沅陵县。
林秋阳跪在青砖地上，膝盖被缝隙里钻出的寒气刺得发麻。堂前停着黑漆棺椁，八盏引魂灯在穿堂风里摇晃，将父亲遗照上的笑容映得忽明忽暗。那张照片是三日前拍的，此刻相框玻璃上还凝着几点暗红，像极了父亲咽气时从鼻孔溢出的血珠。
"少爷，该封棺了。"老管家哑叔佝偻着背递来桃木钉，树皮般的手背浮着青黑血管。这个在林家守了四十年祖坟的哑仆，此刻喉咙里发出蛇信般的嘶声："寅时三刻，最忌..."
话音未落，屋外忽起惊雷。一道紫电劈在祠堂飞檐的嘲风兽首上，瓦当簌簌坠落。我下意识攥紧胸前的青玉蝉，这是林家嫡系代代相传的葬器，此刻竟像块寒冰贴着皮肉。
棺盖移开的刹那，浓重的铁锈味冲得人喉头发紧。我死死盯着棺内——父亲穿着簇新的藏青寿衣，可那些本该雪白的盘扣，此刻竟被浸成了暗褐色。更诡异的是，他交叠在胸口的双手间，竟压着个沾满绿锈的青铜罗盘。
"昨日入殓时分明没有这个！"我猛地转头，却见哑叔浑浊的独眼闪过幽光。他比划了个古怪的手势：左手三指蜷曲如鹰爪，右手掌心向上平托，正是林家《撼龙经》里"地龙翻身"的示警动作。
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带。我伸手去取罗盘，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铜面，父亲青灰的指甲突然"咔"地弹起，在罗盘中央划出三道白痕。供桌上的长明灯应声爆出灯花，将罗盘表面的铜绿映得妖异非常。
那根本不是普通罗盘。天池位置嵌着颗人面蛇纹的赤玉，二十四山方位刻满扭曲的殄文。当我的血珠顺着铜缝渗入盘面，内盘竟自行转动起来，磁针在"坤"与"离"之间剧烈震颤，最后直指祠堂后墙。
"轰隆——"
又一声炸雷伴着地动山摇的闷响。我踉跄着扶住棺沿，忽觉掌心刺痛。低头看去，罗盘边缘不知何时伸出九根铜刺，正将我的掌纹刻成血符。哑叔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厉啸，枯手死死扣住我的腕子，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。
"不能去...玄门九锁...开了要遭天谴..."他残缺的舌根迸出含混字句，独眼瞪得几乎脱眶。这时我才发现，他脖颈处有道蜈蚣状的旧疤，随着情绪起伏诡异地蠕动。
祠堂外传来杂沓脚步声，族老们举着松油火把破门而入。为首的七叔公看到罗盘瞬间脸色煞白，龙头杖重重顿地："孽障！当年你祖父就是碰了这鬼东西，三十岁生辰那晚七窍流血！快把它放回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七叔公的瞳孔突然扩散，火把照亮他剧烈抽搐的面皮—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，父亲寿衣下摆不知何时渗出黑水，正顺着棺底缝隙蜿蜒成蛇形。更骇人的是，那滩黑水爬过之处，青砖表面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镇墓文。
我下意识后退，后背却撞上一堵冰墙。转身的刹那，浑身的血都凉了——祠堂后墙那幅《天柱峰堪舆图》正在剥落，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青铜门。门环是两只衔着锁链的睚眦，正中央九个锁孔排列成北斗状，每个孔洞形状都与罗盘铜刺分毫不差。
哑叔突然发狂似的撕开衣襟，露出胸口巴掌大的青色胎记。那分明是缩小版的青铜门纹样！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符咒，喉咙里挤出嘶吼："龙脉噬魂...林家人都要偿命..."
惊雷再起时，祠堂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我攥紧鲜血淋漓的罗盘，看着族人们惊恐的脸被闪电割裂成碎片。父亲尸首在棺中发出咯咯异响，黑水已经漫到供桌脚下，浸湿了那本传承十三代的《撼龙经》。
雨幕中传来悠远的铜铃声，像是从地底最深处传来。我知道，这是玄门九锁开启前的征兆。祖父临终前抓着我手腕说的疯话，此刻在雷声中格外清晰："天柱峰下埋着活龙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