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村时,我听到李寡妇院里有爹爹的说话声。
娘说我听岔了。
如果她早知道后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,会不会当时就不选择装聋作哑了。
01
午时下了场雨,今儿收摊便晚了些,等我跟娘回村,天已擦黑。
经过村东头李寡妇家时,我好像听到爹爹在说话。
“莲娘,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。”
“莲娘,我有话与你说,你开开门。”
……
“娘,你听,是不是爹爹的声音?”
娘怔怔地盯着李寡妇的院子,听到我问,忙道:
“灵儿听岔了,不是爹爹。快走吧,回晚了你祖母该说道了。”
回到家,爹爹果然不在。
我就知道我的耳神好。
可娘真的没听到吗?
娘刚放好担子,祖母便叉着腰骂了起来,嗓门中气十足:
“你个懒婆娘,浪到这时才回来,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,是想饿死老娘吗?”
娘忙着收拾,一声不吭,我刚想辩解两句,被娘一把拉到了灶屋。
灶膛的火映在娘脸上,隐隐显出一个巴掌印。
我想起爹在李寡妇门前的低声下气,心里又有些迷糊,那真的是昨儿个才扇了娘又踹了两脚的爹爹吗?
晚饭后爹爹回来了,穿着一身簇新的长衫,红光满面,进门就找娘要钱。
“云娘,今儿收的钱给我,我有急用。”
“文郎,昨日才给过你钱,现下我手上也没有多余的了,明儿一早还得去孙屠夫那买肉和棒骨呢!”娘为难地搓着手。
“跟你说过多少回了,饼子里少放些肉,多拌点青菜。还有那汤,有油有盐巴还不够,硬要费钱熬骨头汤,你当伺候县老爷呢。”
“文郎,咱做吃食的,掺不得假,再说……“
不等娘说完,爹骂一声“晦气”,一拂袖走了。
02
晌午下雨时,祖母串门子去了,家里的衣裳没人收,全被雨淋了。
祖母怪是娘没看准老天爷的脸色,骂娘不长脑子。
娘低着头,半句不敢辩驳,等祖母骂够了,便想将衣裳拿到灶房烤干。
祖母嫌费柴火,逼着娘用身子焐干,说是让娘长长记性。
娘穿了一晚上湿衣裳,第二天人便有些昏沉,给祖母送早茶时摔了茶碗。
人还未爬起来,祖母的烟锅子飞过来,砸得娘额角鲜血直流。
“没用的败家玩意儿,奉个茶还能摔了碗,你说你咋不摔死呢!”
我扑过去,掀起衣角帮娘止血,血湿透了衣裳,一滴一滴砸在地上。
“祖母,娘的头破了,灵儿快捂不住血了。”
“血流干净死了最好!没用的东西,一点小事都做不好!”
“你个赔钱货,快把你娘弄出去,别脏了我的地方。一天天地尽给我找晦气!”
娘从灶膛里掏了些灶灰敷在伤口,用旧帕子包了头,又担着桶去挑水了。
娘走得摇摇晃晃,我颠颠地跟在后头,生怕娘再摔了桶。
木桶金贵得很,爹爹会打死娘的。
03
今儿出摊时,来了一对祖孙。
小姑娘跟我差不多大,穿着不合身的补丁衣服,脸蛋却很白净,偎在老婆婆怀里喊肚儿饿。
老婆婆一边轻声安抚,一边拿眼看娘的肉饼摊,却丝毫没有掏铜子的意思。
娘趁着得空,盛了一碗大骨汤端给老婆婆。
“娃儿饿了,喝吧。”
老婆婆有些不好意思:
“我身上没钱。”
“一碗汤,不打紧,不要钱。”
老婆婆连声道谢,端了汤自己不喝,全喂给了小姑娘。
小姑娘虽然叫饿,喝汤时却很斯文,小口小口地啜,跟绣庄掌柜苏娘子一个样。
那苏娘子原是官宦人家的闺秀,嫁给了家境贫寒的学子。
夫君得丈人提携,做了大官。却在丈人获罪流放时,怕被连累,以无所出的由头休了苏娘子。
苏娘子在父亲旧友扶持下,在县上开了一家绣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