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。
醒来的时候，就看见父母亲抱着自己那泡着发白的尸体，哭得撕心裂肺。
本想上前安慰，却不知为何看到父亲脸上闪现那一抹，无法言说的愤怒和埋怨，我赫然怔住了。
呆愣愣的飘浮在空中，面无表情的看着，听着……。
母亲哭得沙哑又撕裂身体的声音，无限填满整个阴冷的停尸房，无限回响。
她的每一次用尽全力，抱着我的尸体，仰天哭喊一次，那力竭的声音，就好比一把利剑，深深刺痛面色凝重的父亲。
“哇啊……我的女儿啊，我的女儿啊，我的女儿啊……哇啊……。”
“够了！哭够没有!”
父亲倒是很厌烦母亲无止境的哭泣，怒喝瞪着她良久，那眼神像极了一头狩猎的恶狼。
恨不得张口就把烦人的母亲给生吞。
母亲那悲伤到极致的情绪，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怒喝而停止宣泄，他的嫌弃怒喝反而像是成功激活了沉睡在母亲体内，大半辈子的反抗和逆反之心。
“你叫什么，吼什么！你个冷血的东西，雪玲是你女儿。你是个什么反应和态度！”
向来习惯母亲顺从的父亲，第一次见到母亲怒目相向，脸颊瞬间就火热起来，神情显得局促又觉得格外丢面子。
他嘟囔抽烟泛黄又臭气熏天，胡子拉碴的厚嘴唇，双手下意识握紧拳头，举起在空中示意威胁，抖了抖。
又碍于这是殡仪馆，有工作人员在，不好动手。
就很没骨气的，用粗糙的老手狠狠捏着母亲手臂一把。
“人都死了，你还想让我怎么办！就你心痛，我不心疼是吗！养了快三十年的女儿，清福还没享到，就先白发人送黑发人了！你觉得，她孝顺吗！”
“还说，还说！雪玲是怎么死的，你比我更清楚！你这个人，嘴巴那么毒干什么！我当初为什么看上你。”
母亲喊着，抡起棉花拳头，就往父亲那干枯又异常硬朗的身体打去。
“哎，哎……够了！”父亲大呵一声，单手直接把母亲掀翻在地，撞到一边的凳子上。
“啊！”
父亲听着母亲的惨叫，下意识露出担心的神态，不过又很快收敛了起来，继续面目凶光指责母亲。
“还不是因为你，都是你给惯的，你给养废的！当初人流的时候，就该不要的！这下好了，人财两空，什么都没捞着！”
母亲万般是没有想到父亲会说出这种不是人的话。
她跌撞，挣扎起来，再次扑倒父亲怀里，揪着衣衫，撕扯着父亲的头发，一边揪着一边喊。
“你不是人。雪玲不是维护面子和尊严的工具，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。你就会甩脸子，打人，还能做什么。雪玲小时候，你打我们母女两人还少吗！啊！畜牲！”
“人死了，又不是我逼着的。是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，是她自己招惹出来的祸端，她自己没处理好。还赖在我头上干什么！我不是给钱养家了？”
父亲也懒得顾忌什么面子，终将还是对母亲下手。
单手拧着母亲的脖子，就往墙面撞过去，“想造反啊你！大半辈子了，你还是不长记性，是不是？我又没把你们母女两人打死！还给我叫上了。”
“啊？”
母亲被父亲那绝对的暴力，给死死压制着，毫无还手的能力。
加上又哭嚎了几个小时，人早就没有多少力气来反抗父亲又一次暴力。
作为灵体的我，又一次看到了父亲暴打母亲的画面，奈何这一次我只能干看着，什么都做不到。
小时候，还能哭着护在母亲身前，现在……。
“叫，还给我叫！娶你个废物，还生了一个小废物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。一点都不学好，还把我所有钱给花光了。你倒还是有脸和我嚷嚷！叫，叫啊！”
父亲扬起手，干脆利落给母亲好几个耳刮子，打得啪啪作响。
本来还呜咽的母亲，再次放声哭嚎。
这一次，把屋外处理事情和接待外人的工作人员给招惹了过来。
一群人乌泱泱的全部往这边狂奔进来，自动分成两边队伍，将扭打在一起的父母亲给掰开了。
而我也自动的往母亲那边靠过去，和父亲几人站在了对立面。
“阿玉，怎么打起来了？别生气，别哭了。”
说话的这位是我的姨妈，也是母亲姐姐。
姨妈吃力扶着母亲，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，心疼她脸颊通红，“妹夫，这个时候，你怎么还想着打人？你疯了！在雪玲面前，你真要闹得家破人亡？”
父亲不屑冷哼，眼底全是杀人的戾气，他不慌不忙甩了甩打疼的手。
推卸责任，“不是我。是她！是她无理取闹，我只是想让她别哭了。人死不能复生，哭能有什么用？”
“都这个时候了，死者为大。你就不能理解一下阿玉？雪玲，不是你亲生的？你这是什么态度。”姨妈挡着母亲面前，直面父亲的暴戾。
父亲看着姨妈雄赳赳气昂昂的，也从未示弱过一分。
“我能有什么态度！要是知道这个废物女儿，生前给我惹出什么祸端，你就该同情我这浪费的大半辈子心血了!”
姨妈态度缓和半分，眼神闪烁望了身后母亲一眼，很显然她是知道我生前犯下了什么错事儿。
“都过去了，还在这里计较有什么用？人都死了，就不能让雪玲安静点离开?”
“废物女儿死了倒是干脆利落，留下我们养育她大半辈子的老人，像话吗！像话吗！啊？你说说，她怎么就那么任性，那么自私自利，一点都不懂得大局观啊！”
父亲完全不听人话，一直输出自己的观点。
想要把所有事情撇干净关系，这样子一来，他在外人面前，永远都是那个好人形象。
听到这话，母亲又一次打了鸡血，站起来又想冲上去，所幸姨妈拦住了。
“是你逼死了我女儿！是你逼死的！”
“你在说什么，有种再给我叫，回家我好好教训你！”父亲指着母亲恶狠狠警告。
面对父亲的态度极端恶劣，乃至是本性爆发。
母亲并没有像以前那样，在父亲的一声声警告中，软弱下来，而是选择硬钢。
“好啊。回家，看谁打死谁！反正我女儿死了，是你这嘴巴给毒死的，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！”
“有种！”
2
应声赶来的工作人员，完全插不上话，更是没办法介入其中，进行调停或者是情绪安抚。
干巴巴的站在原地，陪着笑脸。
等到所有人情绪没那么针锋相对，剑拔弩张的时候。
工作人员才缓缓开口，“那……身后事，你们家谁来主持办理？毕竟是跳河自杀，没有他杀可能。”
“这种烂事儿，我不管！她管！”父亲双手交叉在胸前，理直气壮。
又当起了甩手掌柜。
母亲没说什么，就是点点头，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，心有不甘再次求证，“雪玲真的是自杀吗？有没有其他可能？”
“这……。”工作人员面露难色，迟疑半晌，随后翻看手中的资料，几秒后支支吾吾，“难道不是警察通知你们来认领尸体的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