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他大衣下摆扫翻了酱油碟，黑褐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滴下来，在他鞋面上溅出星星点点的污渍。
姜穗用纸巾擦桌子时，发现程野的手机忘在椅垫上。屏幕亮着，是肿瘤科工作群的未读消息：「程医生今天又晕在更衣室了？」往上划还有条凌晨两点的消息：「17床病人突发大咯血，速回！」发送时间是他们约好去看婚纱的那天下午。
洗手间方向传来剧烈的干呕声。姜穗攥着手机往那边走，磨砂玻璃门内晃动着人影。程野弓着背趴在洗手台上，水龙头开到最大，哗哗的水声盖不住他喉咙里挤出的破碎喘息。
“胃疼又犯了？”姜穗推门时闻到浓烈的酸苦味。镜子里程野的脸色灰白如纸，嘴角还挂着点白沫，像是刚吐过药片。
“生蚝不新鲜。”他扯下擦手纸抹脸，纸屑粘在渗汗的鬓角，“明天我去找老板……”
话没说完就踉跄了一下。姜穗扶住他胳膊时摸到毛衣下的硬块，像是皮肤底下埋了颗玻璃珠。上个月帮他洗衣服时，这件毛衣还是宽松的，现在手肘处已经绷出了褶皱。
出租车后排堆着程野脱下来的大衣。他蜷在角落里昏睡，眼皮下的眼球快速颤动，像是被困在某个醒不来的噩梦里。姜穗摸到他垂在座椅边的手，指尖凉得像冷藏室的冻肉。
家里玄关的第二个抽屉被撞开了。三十七团血纸巾滚出来，最上面那团还湿着，艳红得扎眼。程野跌跌撞撞冲进书房，反锁门的动静震得吊灯直晃。姜穗贴在门板上，听见抽屉拉开又关上，金属碰撞声里混着药片滚落的脆响。
后半夜下起冻雨。姜穗躺在客卧听雨点砸在空调外机上的声音，突然听见厨房传来碗碟碎裂的响动。程野跪在冰箱前的地砖上，正伸手够最底层的密封袋，睡衣后背被冷汗浸透，紧贴在凸起的脊椎骨上。
“樱花酱用完了？”姜穗去扶他时碰到冰袋，寒气刺得手指生疼。
“实验样本……”程野突然咬住下唇，血珠从齿缝渗出来，在惨白的唇色上格外刺目，“帮我把这个送去医院冷库，现在就要。”
密封袋在他手里簌簌抖动。姜穗摸到袋子里棱角分明的冰块，借着冰箱的光看清标签，「程野，胃体组织活检，2025.02.13」。她突然想起上周三凌晨，程野说是急诊手术，却在医院冷库监控里留下取冰柜的身影。
雨越下越大。程野昏睡后，姜穗在书房地毯缝里找到片带血的棉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