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被倒掉的黄金炒饭
大学城后街的梧桐叶簌簌作响，陆昭握着楠木锅铲的手背暴起青筋。油锅在便携式猛火灶上烧得发蓝，海南黄灯笼椒的辛辣混着十五年陈皮香，在暮色中炸开一团金雾。五公斤重的铸铁锅在他腕间翻飞，隔夜米饭裹着蛋液腾空而起，如同散落的金箔。
"最后一份黄金炒饭，承惠十二块。"
不锈钢餐台前穿JK裙的女生突然抓住同伴胳膊，鼻翼急促翕动："这味道...是栖霞寺素斋节特供的炝锅气！上周我爸托关系才买到......"
她的话被刺耳的刹车声截断。三辆印着食安局标志的SUV碾过积水潭，污水溅在陆昭系了七年的靛蓝围裙上。领头人皮鞋踩碎满地夕阳，径直拔掉煤气罐阀门。
"接到举报，无证经营使用非法添加剂。"
陆昭的视线掠过对方胸牌——临江市食品安全检测中心副主任，王明德。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，也是临江大学化工学院副院长，当年父亲陆振华在食品研究所的同事。
"王主任，这是今天进货的凭证。"陆昭从保温箱底抽出塑封文件，油渍斑驳的纸张在风里哗哗作响，"崖州黄灯笼椒有海关检疫证明，陈皮是......"
"跟当年你爸一样嘴硬。"王明德用万宝龙钢笔挑开塑料袋，笔尖在"亚硝酸盐超标"的红章旁划出墨痕，"知道为什么你父亲跳江前要把菜谱烧了吗？"
两个检测员突然掀翻餐车，成摞的便当盒摔进污水沟。晶莹的米粒裹着黑泥滚到王明德锃亮的皮鞋边，陆昭看到对方鞋底黏着半片紫苏叶——那是米其林餐厅"观澜"的招牌装饰。
"等等！"穿JK裙的女生从污水里捞出半盒炒饭，米粒在暮色中泛着奇异光泽，"你们看！这些饭在发光！"
夕阳恰在此刻穿透云层，黏着蛋液的金黄米粒表面，竟流转着类似猫眼石的细碎光斑。陆昭瞳孔微缩——这是父亲坠江前寄来的古稻种，说是从福建土楼遗址挖出的特殊品种。
"典型的矿物油抛光。"王明德夺过饭盒晃了晃，油光在米粒表面形成彩虹膜，"知道为什么这么香吗？"他从鳄鱼皮公文包掏出便携式质谱仪，对着炒饭按下开关。
蜂鸣器突然爆发出刺耳警报，液晶屏跳出"环己基氨基磺酸钠"字样。
"甜蜜素超标三百倍。"王明德将饭盒倒扣进泔水桶，乳白色汤汁顺着桶壁缓缓滴落，"这种毒饲料，就该喂猪。"
陆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他能尝出千分之一的味觉差异，此刻却闻不到丝毫甜味剂特有的金属腥气。三年前的那个雨夜，父亲陆振华就是被同样的手段诬陷，在吊销厨师证那天从临江大桥纵身跃下。
检测员给餐车贴封条时，陆昭注意到其中一人喉结不断滚动。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假装检查煤气罐，迅速将半盒炒饭塞进采样箱夹层。污水里漂浮的陈皮碎屑突然颤动，陆昭舌尖泛起诡异的鲜甜——就像在澳门永利皇宫，他尝到的那道分子料理龙趸鱼鳞冻。
暮色渐浓时，陆昭在库房角落找到被踩碎的眼镜。玳瑁镜框断成三截，右镜片裂成蛛网状。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，镜腿内侧刻着"致味求真"的瘦金体小字。当他试图拼合碎片时，食指被镜框暗藏的铜制榫头划破。
血珠滴落在镜片裂痕处，突然折射出奇异的光谱。七道彩虹色光带在墙面交织，竟组成北斗七星图案。陆昭耳畔响起父亲临终前的电话："昭儿，记住，真正的美食不需要添加剂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