陌生,又隐约觉得眼熟。脑中慢慢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:在她倒下去的一刹那,似乎有个人影撑伞出现在雨中,把她从冰冷的地面抱起……想来,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救了她。
“谢谢你…”她嗓音沙哑至极,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火烧一般难受。
男人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,小心扶起她,将水杯递到她唇边:“先别多说话,润润喉咙。”
苏念点点头,顺从地抿了几口水,干涸开裂的喉咙这才舒服些。她努力撑着自己坐起身,苍白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还是忍不住问出声:“请问…现在几点了?”
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腕表:“凌晨四点半。你被送来我们医院抢救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了。你知道吗?当时情况很危险,你失温严重,还发着高烧。”
苏念愣了愣,才想起自己淋了那么久的雨,加之满心悲恸,失去意识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原来竟发了高烧。
“多亏碰巧被我遇见,不然再晚一点,恐怕…”男人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,话语里却有显而易见的庆幸。
苏念默默垂下眼睑,她并不觉得自己活下来有什么值得庆幸。倘若那场雨夜就此结束了她的一生,或许对她来说还是一种解脱——至少她就不用再承受接下来支离破碎的生活。
见她沉默,男人温声自我介绍道:“我叫陆子安,是这家医院的外科医生。昨天正好值夜班,下班时刚走到门口,就看见你晕倒在台阶上。没想到竟然是…哎,先不说这个。对了,你的伤口我已经帮你处理包扎了,还有你之前膝盖也撞伤了,不过没有伤到骨头,养几天就好。”
“谢谢你,陆医生。”苏念轻声道谢。她知道他本来想说“没想到竟然是傅太太”,却又咽了回去。不管怎样,现在她这个“傅太太”怕是当不成了。
陆子安见她神色暗淡,唇边的笑容敛去几分,欲言又止。片刻后,他终究还是开口问道:“那个……我听说了些关于你的事。昨晚你的丈夫他……呃,傅寒川,他没有来找过你。”
一句话像锋利的刀子直扎进苏念的心口,疼得她瞬间呼吸一滞。她惨淡地扯了扯嘴角,眼眶有些发红:“他怎么会来找我?就算我死在雨里,他也不会在乎的。”
陆子安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和愤怒:“可你毕竟是他妻子!他怎么能——对不起,我不该多嘴。”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连忙歉然住口。
苏念摇摇头,勉强挤出一丝苦笑:“没什么,你说的是实话。我和他……大概走到头了。”
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,只有仪器轻微的滴滴声。苏念倚靠在床头,神情恍惚。良久,她轻声问:“陆医生,我可以出院了吗?”
陆子安皱眉:“你现在高烧才退,身上有外伤,不宜马上出院。”
“不,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。”苏念坚持道。她不想,也不能再待在这里。每分每秒,她都仿佛还能看到傅寒川绝情离开的背影,心如刀绞。
陆子安见她心意已决,只得叹口气:“好吧。我去办手续。不过你一个人可以吗?要不我送你回家?”
回家?苏念苦涩地低下头,“我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…”
昔日她与傅寒川共同居住的那栋别墅,现在只怕再也容不下她。这座城市也似乎变得满目疮痍,没有一处可以安放她的身心。
陆子安闻言微微一怔,随即眼底划过一抹心疼:“那你先别着急走。你的身体需要静养,先搬去我那边住几天吧。我住的医生宿舍离医院不远,你一个女孩住酒店我也不放心。”
苏念连忙摇头:“不,不用了。我能照顾自己。”
“可你的身体——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。一名护士探头进来,有些局促地看着苏念:“请问,您是傅太太吗?”
苏念心头一震,下意识地抓紧被单。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,可真正听到“傅太太”这个称呼,她还是感到难堪又讽刺。她张了张嘴,声音干涩:“…我是。”
护士怜悯地看了她一眼,小声道:“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…让我转交给您。”
离婚协议书。
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苏念头顶,她身子一晃,险些又晕过去。陆子安眼疾手快扶住她肩膀:“苏小姐!”
护士走上前,将手中的文件袋递了过来。“这是傅先生让我交给您的。他还让我转告您,尽快签字,明天他会派律师来取。”
苏念几乎咬破自己的嘴唇,才勉强克制住不让眼泪再度决堤。她伸出冰凉的手指接过那份协议,指尖止不住颤抖。
护士放下文件后便默默退出了病房,轻轻带上了门。
病房再次陷入死寂。苏念怔怔盯着怀里的文件袋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毒蛇猛兽,让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。
陆子安看在眼里,忍不住轻声劝慰:“苏小姐…对不起。”
苏念苦笑了一下:“这不关你的事,是我自己的命运。”她吸了吸鼻子,指尖发颤地将文件袋缓缓打开。
那薄薄几页纸滑落出来,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黑字——离婚协议书。男方:傅寒川。女方:苏念。
离婚原因一栏,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字:不忠。
苏念的瞳孔微微收缩,胸口像堵了一团棉絮,憋闷得透不过气来。她颤抖的目光往下看去,财产分割、婚内无子女等等条款,一项一项清清楚楚。
最后的签名处,“傅寒川”三个字已经落笔。
他竟然连亲自出现在她面前都不屑,只让人把离婚协议丢过来!甚至在原因上诬陷她“不忠”!苏念紧紧攥住那几页纸,指甲都快嵌进掌心。心在滴血,疼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。
陆子安看不下去,轻声道:“苏小姐,如果你不想签,可以先缓一缓。离婚是大事,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“不。”苏念静静开口打断了他。她缓缓抬起头,眼眸里原本的软弱渐渐被某种坚决取代,“签吧,没什么好犹豫的。”
这一刻,她反而平静了下来。撕心裂肺的痛楚到达极致,剩下的唯有死寂般的麻木。与其纠缠不清,不如早些结束这场荒谬的婚姻,对彼此都好。
她拿起桌上的笔,毫不迟疑地在女方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一笔一画,仿佛在给自己和傅寒川的这段感情判决死刑。
写完最后一划时,眼泪模糊了视线。可苏念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来。她飞快抬手抹了一把眼睛,将协议重新装回文件袋,郑重交给陆子安:“陆医生,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?”
“你说。”陆子安望着她泛红的眼眶,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。他早已猜到这个传闻中傅氏集团高高在上的总裁夫妻不和,却没想到如此决绝。
“麻烦你明天帮我把这个交给傅寒川的律师。”苏念声音微弱,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“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。”
陆子安欲言又止,但最终只是郑重地点点头,接过了文件袋。
就这样,短短不到一天时间,苏念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和灵魂。离婚协议书上冰冷的字迹,正式宣告了她三年的婚姻画上句点。
从今以后,那个她用尽全部爱去倾心的男人,将与她再无瓜葛。
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绝望交织在一起,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黑,险些站立不稳。陆子安连忙扶住她:“苏小姐!你没事吧?”
“我没事。”苏念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。“陆医生,谢谢你救了我。我不能再麻烦你更多…今晚的事,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。”
陆子安皱眉:“别这么说。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。你现在这样一个人可怎么办?”
苏念缓缓摇头: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……对了,陆医生。”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,抬眸问他,“我昏迷的时候,有没有…有人来看过我?”
陆子安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:“没有。一直没有人来。”
其实在把她送进急诊后,他就托人查了一下这位“傅太太”的情况,自然也得知刚才送离婚协议来的护士说的话。傅寒川不仅没出现,还如此迫不及待地划清界限,这样绝情的男人……陆子安对傅寒川的评价降到了谷底。
苏念闻言,嘴角浮起一抹惨然的苦笑:“也是…他怎么可能会来呢。”
她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神,挤出最后一丝力气问:“那……乔思婉她,现在怎么样?”
“在ICU,听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,但脊椎受到撞击,需要进一步观察。”陆子安实话实说。他虽然是外科医生,但乔思婉那边的情况还是有所耳闻。
“我知道了…”苏念低下头,良久不语。
半晌,她抬起头来,眼眸中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