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见陈西城心疼地说:“雪莲,辛苦你再委屈一段时间。”
贺雪莲撒娇道:“我可不住别人家,太脏了。”
这次贺雪莲就是分到其他队员家,但贺雪莲嫌弃对方家里不讲卫生,坚持住知青宿舍。
“好好好,我一定让你住到我们家,一日不见兮。”
贺雪莲接上:“如隔三秋兮。”
我和拿着粪瓢的安行舟面面相觑。
似乎大粪的恶臭味都没他们俩打情骂俏恶心。
等两人走远,我和安行舟极其默契地呕了一下。
是真没想到,还有人能在茅房前打情骂俏的。
他们大概以为没人大中午跑茅房来,所以才敢如此大胆。
却没想到,我和安行舟就在茅房后面。
5
安行舟是新来的知青。
在知青分任务的时候,他主动承担挑粪的任务。
所有的知青对他对他感恩戴德却又不自觉地远离安行舟。
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,我恐怕也会把安行舟当成一个怪人,听陈西城的话远离安行舟。
陈西城嫌弃安行舟脏。
实际上,安行舟是这群知青中真正想要建设农村的人。
他的父亲是大学教授,被下放到邻镇的干校学习。
安行舟不愿意和父亲划清界限,就必须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,所以分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当知青。
因为他是这样的家庭成分出身,所以即使他没有主动接下挑粪这个活计,大队也会把这个活分给他。
要接受教育,就要干最苦最累的活,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。
安行舟是个好人。
艰苦朴素的知青生活没有磨灭他要为人民服务的决心。
他父亲平反后,高考恢复。
听说他继续念书了,农学相关专业。
我后来见过他一面。
在镇上的农业技术学习大会上,安行舟作为代表,匆匆出席。
原定两个小时的技术分享时间,是他从行程里挤出来的。
后来为了给大家解答问题,他在这里留宿了两天,从会场离开,下到田地间,认真帮大家解决问题,也为此牺牲了仅有的探亲假期。
他对这片土地,爱得深沉。
我不是真的想挑粪,我只是想帮帮安行舟。
不仅因为我敬仰他。
也因为他是上辈子唯一为我说话的人。
草无泥不烂,泥无草不肥。
我们生产大队很穷,搞不到化肥。
化肥比大白兔奶糖还要珍贵,因为人可以不吃奶糖,但是田地少不了化肥。
即使大队长天天去公社哭穷,要来了指标,我们大队也买不起化肥。
就是穷,无解的穷。
安行舟了解了村里的情况后,就开始研究沤肥。
我们之前利用休息的时间,在田边挖了一个大坑。
刚开始除了书记和大队长,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。
安行舟对我说:“我观察了大队里,河泥,水草,牲畜粪便之类的好准备,但还缺一样东西。”
我问:“什么?”
“原料还需要加石灰,促进微生物活动。”
我不懂什么是微生物,但安行舟说需要,那我就去找大队要,我比安行舟在生产大队说得上话。
我点头:“好,我去找大队长说,这比化肥好搞。”
安行舟笑。
他笑起来很好看,有种读书人的意气。
安行舟问:“陈曼青,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成功啊?”
“嗯,我就是相信你。”
“万一失败了呢?”
“那就重新开始。”我随口答道,又补了句: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安行舟一怔,笑道:“会成功的,陈曼青,这是我同学插队的那个村试验过一遍的沤肥法。”
“那就好,我去找大队长要石灰去了。”
我朝他摆摆手,转身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