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神已在洛水畔居住了不知多少岁月了。
这条终日奔腾流转的大江,究竟是因为洛神而得名洛水,亦或是洛神因这洛水而被称作洛神,除了中庭那位比这天地寿数更甚的天帝,恐怕就是连最古老的那几位神明,也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洛水的下游建起一座城。这城的名字倒是好记,因着这洛神与洛水,便叫做了洛城。
洛城中的人们啊,总是议论,说这洛神风姿绰约,倾国倾城,着一身水蓝色长裙,最喜乘着洛水不住的浪涛,尽日赏玩沿途的水软山温。
这都是假的。洛神啊,自于天地间诞生之时,便是那一副十五六少女的模样,堪堪一米六的身量,这不知多少年来,未曾变过。平素里最大的喜好,也只不过是坐在那艘自她诞生伊始便停泊在洛水畔的巨大楼船上,静静地看着那江水奔流,潮起潮落。
洛城中的人们啊,又是议论。说这洛神神通广大,无所不能,手中一面仙镜,可照人前世今生过去未来因果轮回,是仙神中一等一的强者。
这倒是真的。那面仙镜啊,便叫做天一镜,莫说是凡人,即便是那缥缈的仙,威严的神,也可在镜上照出自己前世今生,得悟因果命运。不过,说来倒是也怪,中庭的那位帝君,从未来过这洛水畔一照这天一镜。
天一镜啊,可照出万物命运,却唯独照不出洛神自己的倒影。
不,不是唯独。洛神看着面前那昏迷在地仍不忘握紧手中黑白双色长剑的红衫剑客,心中默默补充道,现在是唯二了。
洛神是在四月十二清晨于洛水畔发现的这少年剑客。那少年胸前,一道狰狞恐怖的剑痕,近乎要将这少年斩成两半。
洛神想过要用天一镜照出这少年剑客的由来,可出乎意料的是,天一镜所照出的,是那少年身下的地面,那少年的身影,并未倒映在天一镜中。
洛神想过要用神力治愈那少年身上的伤势,但当那可生死人肉白骨的洛水洒落在少年剑客身上时,却如同接触到了一道幻影一般,直接穿透过少年的身体,其上的神力,也并未被吸收,反倒是便宜了地上的花草,在神力的滋养下,绽开朵朵发出不同香气的花。
“奇怪”洛神那好看的细眉皱起,她试着抱起这少年剑客,出乎意料的是,这少年比她预想中要轻的多,就好像,晚秋时节,飘落的一片枯叶。
把少年剑客带回了楼船上后,少年被随意得摆放在甲板上,洛神,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少年出神。
对终日在这洛水畔楼船上看着洛水流淌的洛神来说,这个少年是新奇的,可以吸引她注意力的有趣的事物。
洛神注意到,这少年的嘴角,有着一颗黑痣。“按照这人间的说法,这应该便是美人痣吧?”鬼使神差得,她竟伸出手向那少年的唇边摸去。
“嗯?”洛神的手触碰到那颗痣的瞬间,那少年剑客猛的睁开眼睛,红棕色的眼眸中,射出凌厉的剑光。在看清了眼前人儿后,这凌厉的气势一收,少年的目光有些慌乱。“你,看得到我?”
洛神轻轻点头,虽然不知眼前少年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,她还是选择了回答。
“呵,有趣。”那少年摇摇头,扯动了一下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,可他看起来毫不在意。
“还是,没有彻底斩断啊......”那少年喃喃自语,而后,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昏睡。
日子一天天的过去,洛神的日常,也由看着洛水奔腾变为了看着眼前的少年剑客。至少,相比于那看了千百年早已经看腻了的洛水,还是这少年好看一点。
倒也是奇怪,那少年身上的伤势愈发严重,可那少年的精神头却愈发旺盛。仿佛,那道狰狞的剑痕,并未在他的身上造成过大的伤势。
那少年醒后,老是拉着洛神讲一些人间的种种,讲那绵延万里的雄关漫道,讲那保存人族火种传承的薪火之城,讲那人族与妖魔的血海深仇。
大多数时候,都是他说着,洛神听着,但他也并不在意。那少年剑客,说这些,仿佛只是为了缅怀。
对洛神而言,这些故事也是新奇的。她虽然可以在洛城人们的祭祀祝祷中,听得一些人世间的消息,可那些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祷告,又怎比得过眼前少年口中那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故事?
长时间的相处,纵是洛神那天然呆的性子使其不爱说话,那少年剑客也是知晓了她的名字。洛天一。
“天一,代表着,我是这天地开辟以来,诞生的第一个生灵。”少年剑客眼前,洛神那双绿水眼眸望着那奔腾汹涌的洛水,如是说道。
那少年轻笑着说:“天一这个名字,好则好矣,只可惜太过刚正古板,倒不似你这般温柔恬静,小鸟依人。倒不如,我做个主,把这一二的一改成那依恋的依。洛天依,多了几分女儿气,多好?”
“洛天依”洛神默念,她并不排斥这个名字,“那,我以后,便叫做洛天依了”
洛天依望着那少年,“那你呢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啊?”少年剑客想了想,“我是乐正凌,凌霄的凌”!他笑着。这世界上,除了他,不会再有人叫这个名字,除了她,不会再有人知道或记得这个名字。
“天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