夸张的幅度连连摇头「我……不怕你!」
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,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「哦?那就是害羞?」
思忖半天,他磕磕巴巴地开口承认「嗯……是害羞!」
穿好衣服绕到他身前,把他挡在脸上的双手扒拉下来,这才发现他还紧紧闭着双眼。
盈盈笑着看他「好了,锡公子可以睁开眼睛了!」
他听话地睁开双眼,正对上我轻笑着看向他的眼神,又倏地把脸侧向了一边。
伸出双手,把他微侧的脸摆正过来,敛起面上的笑容,一本正经地问他。
「刚刚为什么不躲?你就不怕苏镜辞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你吗?」
「若能护住公主的清白,他要杀,那便杀吧!」
13.
锡瑞安这个傻子,该不会不懂「情人」二字的含义吧?
一个别人的情人,又是哪里来得清白!
我嗤笑「什么清白不清白的,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!」
他微微一怔,随即郑重真诚地看着我「温嘉檀,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?」
似有一支利箭猝不及防地直戳心底。
「对自己好一点」这对一个十二岁之后就一直在深渊里苦苦挣扎的人来说,真的是好奢侈。
父皇说「檀儿,你得好好活着,你代表的可是我大梁的百年国运!」
母妃说「我的檀儿得好好活着,只有你好好活着,才能护好母妃和弟弟!」
就连苏镜辞也说「温嘉檀,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?」
在这之前,所有人对我的好都是需要回报的。
父皇需要延绵不绝的大梁国运。
母妃和弟弟需要一个屹立不倒的靠山。
苏镜辞需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贴心情人。
可锡瑞安却说「温嘉檀,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?」
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,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笼罩在我头顶那片乌云里,不久前才骤然出现的狭长裂缝撕得更大了一些。
更多的光亮贯穿云层,照进了那处许久未见天日的深渊。
不知不觉,眼中有一层薄雾升腾而起,仿佛瞬间失了力气一般垂下头,哽咽着低声呢喃「我……真的可以吗?」
「什么?」
「我……真的可以像你说的那样……对自己好一点吗?」
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托起我的低垂着的头,无比真诚,万分珍重地看着我,郑重地点点头,语气不容置喙。
「可以,如果你做不到,那就交给我来做!」
14.
俏春风酒楼生意红火,锡瑞安最近也一直跑前跑后地帮着忙活。
往来食客的议论之声也一日胜过一日。
「你说这西陵质子锡瑞安,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,没想到也喜欢咱们长公主这样放荡不羁的类型啊!」
「你们猜他俩有没有“那个”过啊?」
「这还用猜?他不是长公主的面首吗?肯定是早就“那个”过了的啊!」
「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……
那桌食客正在兴奋地边喝酒边说着这些下流的话,谁也没注意我和锡瑞安刚好从他们身后路过。
听到这些下流的调侃,锡瑞安按捺不住就要上前理论。
伸出手,一把将已经踏出一步的锡瑞安拉了回来,劝谑道「这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啊?」
他扁了扁嘴,委屈地开口「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么糟践你!」
我娇笑着拉着他就走「算了,做生意嘛!和气生财,以和为贵!」
他被我拉着一只胳膊跟在我身后不情不愿地往前走。
没走出几步,便听到身后那桌上的一个食客发出「啊呀!」一声惨叫。
回头一看,刚刚还满口荤话的男人,不知为何此刻头上却已是血流如注,正疼地龇牙咧嘴地在原地蹦跶。
这回换锡瑞安咯咯笑着,拉起我的胳膊就走。
俏春风酒楼噱头足够别出心裁。
一夕之间往来客商纷至沓来,趋之若鹜。
楼上最大的包间被三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壮硕大汉一连预定了十几日。
酒楼跑堂的几个小郎君每每从他们的包间出来,都是面颊通红,一脸窘迫。
之后便都相互推脱着不愿再去。
那日路过楼上包间门口时,粗犷的戏谑哄笑声,少年郎颤抖的求饶声,伴随着衣物撕裂的嘶啦声一齐从门内传出。
血气登时上涌,一脚踢开了包间的门。
只见一个衣袍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跑堂小郎君,眼角挂着泪痕瑟缩着蹲坐在墙角。
即使面具掩去了那三个彪形大汉的上半张脸,但那股猥琐下流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。
还真是让人火大。
敢在长公主的地盘撒野,想必也是几个活腻了的东西。
见我踢门而入,而且身后只跟着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锡瑞安,那三人更是嚣张了几分。
「哟,没想到这俏春风酒楼除了风姿卓绝的貌美小郎君,竟还有如此这般的小美人儿!」
「大哥,你莫不是忘了,这不就是大梁的长公主,几年不见,如今出落地更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了呢!」
三人边说边满脸淫笑地向我这边走了过来。
没等我反应过来,原本跟在我身后的锡瑞安一个剑步上前,挡在了我的身前。
钳住了两个大汉对着我伸出的肥腻脏手。
伴随「咔嚓,咔嚓」两声响,刚刚还嚣张猥琐的两人抱着被折断的手指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。
第三个壮汉刚想向着锡瑞安扑过来。
可还没近身,便啊呀一声双手捂在了右眼之上,鲜血从他的指缝当中喷涌而出。
惊讶地转头看向锡瑞安,他面色沉稳冷峻,哪里还有半点文若书生的样子。
见我看他,他面上的冷峻神色转瞬即逝,取而代之的是灿然的笑脸。
没等我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,便有一队做禁卫军打扮的人一哄而入涌进了包间之内。
带头的禁卫军首领很是面生。
一行人冲进来之后,二话不说便把包间内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摁在了地上。
15.
来人不问缘由便从摁在地下的几人身上一通摸索。
不过片刻,便从跑堂郎君齐域身上搜出了一枚信笺。
那个面生的禁卫军首领狞笑着,故意清了清嗓子,展开信笺拔高音调开始当众读了起来。
「北齐三皇子」「长公主」「合作」「挑起边疆动乱」「共谋大业」等关键词,引得门外的围观群众唏嘘不已。
「咱们只知这长公主放浪形骸,作风大胆,没想到竟还有此等野心!」
「通敌叛国,其心可诛啊!」
……
随着门外的嘈杂议论声越来越大,被按在地的几人脸色却越发有趣了起来。
那三个龌龊的彪形大汉被结结实实按在地上,呲着一嘴黄牙狰狞的笑着。
刚刚还瑟缩在角落里的跑堂郎君齐域全然没了刚才的紧张害怕,此时正一脸安然闲适地被按伏在地上。
而同样被按在地上的锡瑞安,脸上则渐渐浮上一抹我从未见过地冷峻狠厉。
信笺读完,为首的禁卫军首领面无表情地伸手就要来拉我「劳烦长公主,跟卑职走一趟吧!」
一个冰冷阴沉的声音骤然响起「我看谁敢动她?」
原本被结结实实按在地上的锡瑞安不知怎的,就挣脱了几个禁卫军地束缚,严严实实护在我身前。
这个锡瑞安,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,几句调笑的话,一个不经意间对上的眼神都能让他羞得满脸通红。
可此时此刻,面对穷凶极恶的彪形大汉也好,面对眼前出师有名的禁卫军也罢。
他竟毫无惧色。
那日他说「我……喜欢公主……」
「喜欢一个人……不就是甘愿为了她去做任何事?」
现在看来,他嘴里的喜欢倒也不像是随便说说。
16.
禁卫军首领模样的人向着他的方向一步步逼近,他半步未退。
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在身后拍了拍锡瑞安的肩膀。
「没关系锡公子,这大梁上下敢动我温嘉檀的人,还没出生呢!」
他依旧岿然不动,死死护着我。
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「既然公主不吃软的,那可就只能来硬的了。」
循着声音诧异地转头。
原本还被一同按在地上的跑堂郎君齐域不知何时环抱着手臂,笑意盈盈地倚靠在了身后的窗框上。
窗外漆黑的夜色衬得他带笑的俊脸格外瘆人。
背对着我的锡瑞安微微侧了侧头,沉声对我开口道「公主,这些恐怕都不是大梁的人。」
「我就说嘛,这大梁上下敢动我温嘉檀的人,还没出生呢!」
做禁卫军打扮的十数人以及刚刚还被按伏在地的三个猥琐大汉,一哄而上向着我和锡瑞安扑了过来。
他一手将我护在身后,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从对面那群人手中夺下了两柄长剑。
一把给了我,一把被他自己紧紧握在手上。
我回过身,和锡瑞安背靠着背。
霎时间,我们二人之间仿佛建立起了坚不可摧的堡垒,共同面对汹涌而上的敌人。
一个跋扈骄纵的大梁公主,一个伪装成文弱书生整整十年的西陵质子。
此刻共同持剑迎敌,竟也未落下风。
剑光凛冽,敌人的鲜血喷涌而出,洒了我们二人满头满脸。
随着一声锐利刺耳的脆响,冲在前面的猥琐大汉脸上被锡瑞安的长剑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。
覆在脸上的面具绑带被划断,面具应声落地。
又是一群人涌进了正打地不可开交的包房。
是苏镜辞带着真正的禁卫军闯了进来。
很快,包房内除我之外的众人被苏镜辞的人全部控制了起来。
看向被苏镜辞的人扣着双手的锡瑞安时,他正对着我灿烂地笑。
当目光扫过面具掉落的壮汉时,如雷轰顶,那段被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记忆瞬间被唤醒。
17.
记忆中,这张呲着满嘴黄牙的脸上挂着猥琐的笑,带着一群与他一般无二的壮汉向着我步步逼近。
我张开双臂,惊惧地将紧紧搂着弟弟的母妃护在身后。
他一把把我扯过来丢到了一边,随后就被两个壮汉死死按着控制了起来。
他们哄笑着撕扯我母妃的衣服。
被吓到躲在母妃怀里哇哇大哭的弟弟,被一柄长剑刺穿身体后,像丢垃圾一样被直接甩下了身后的悬崖。
哭喊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和他们拼命,可我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。
绝望地闭上眼睛,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滑落。
不敢去看被奸污折辱的母妃,可他们却用肥腻的脏手扒开了我的眼睛。
永远记得母妃失去意识之前看向我的怨毒目光。
她歇斯底里地对着我哭喊叫骂。
「温嘉檀,你记住,母妃和弟弟落得今天的下场,都是因为你!」
「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孽障,我的弘儿有什么错,他才只有四岁!他甚至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……」
母妃的叫骂指责我无法辩驳,她说的对啊。
一切都是我造成的,可为什么死的却不是我?
明明当初亲手把被下了媚药的点心端给母妃的是我。
今天说要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