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楚不过的。
三年前,他们的相识就始于一场救治。
身为军医的孟翩然意外救了执行任务途中重伤昏迷的贺昭朗。
为了救他,她倾尽全力,熬了两天两夜。
当贺昭朗从病床上醒来,看到一脸憔悴倚在床边睡过去的孟翩然时,他心里就冒出一个郑重无比的念头。
他的余生,就是她了。
看着孟翩然极力强忍伤心的神情,贺昭朗眸光微动,正打算说些什么。
程安安却匆匆过来,小兔子似的哭得浑身发抖:“昭朗哥,那些人骂我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破鞋,要把我赶走,我真的好害怕……”
贺昭朗脸色一变,疼惜无比地护住她。
“翩然,你去在大家面前给安安澄清一下,她没有怀孕,也没有破坏谁的家庭,这些都是你一时吃醋才冲动乱说的。”
孟翩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贺昭朗却义正词严:“安安一个小姑娘脸皮薄,即便澄清了,名声也会受到影响。只有你先把这件事认下,她的名声才能洗干净。”
“再说我们现在还没结婚,那些谣传纯属无稽之谈。”
孟翩然嘴唇动了动:“那,我的名声呢?”
程安安在他怀里哭得发颤,贺昭朗便不耐道:“你怕什么?反正一个月后我就娶你了,我又不在乎这些。”
说罢,他就心疼护着程安安进了屋。
孟翩然呆呆看着两人的背影,许久,唇边才空洞掀起一丝苦笑。
第二天,卫生站的护士愤愤然提起:“是她自己要来检查的,医生好心提醒她可能怀孕了,让她做进一步检查,她又装哭说大家合伙污蔑她清白!”
“孟医生,你说她究竟是怎么想的?”
孟翩然微微摇头。
这件事,她不想再在意了。
一连三天,贺昭朗除了执行任务,就是守着程安安,怕她想不开,日夜哄她入睡。
孟翩然躲进自己屋里,眼不见为净,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程安安得逞的眼神。
这天,她想起自己的转业报告也该批下来了,下班之前便去了支书办公室。
有了转业报告,她才能顺利带着户籍回首都。
杨支书抬头看见她,却面露难色:
“孟医生,我正要找你,你被匿名举报有医德作风问题,转业报告下不来了。”
4
杨支书还没说完。
作为军医,被人举报作风有问题,何止是转不了业,恐怕连饭碗都得丢,此生再不能从事这个职业。
孟翩然心脏猛地抽紧,太阳穴边响起阵阵耳鸣。
她艰难问:“支书,您了解我平时的工作态度,我究竟被举报了什么问题?”
按道理,正式展开调查之前,杨支书是不应该跟她透露的。
他叹口气,委婉提醒:“孟医生,你跟贺营长都快结婚了,小两口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?”
“有什么矛盾,你趁早回去跟他解释清楚,也许还能挽回。”
孟翩然鼻腔狠狠一酸,眼前瞬间模糊。
回到家,贺昭朗正在喂程安安吃饭。
面对孟翩然的神情,他丝毫不心虚,语气沉沉:“安安说了,那天给她做检查的是和你关系最好的护士,你敢说这件事情与你完全无关?”
“翩然,我让你帮安安澄清名声,也是给你认错的机会。”
“我知道你有多热爱这份职业,正因如此,你才要恪守医德。我举报你,也是为了让你牢牢记住这个教训。”
孟翩然脸色苍白。
她没想到,举报的人真的是他贺昭朗。
程安安眨眨眼,柔弱道:“嫂子不愿意就算了,毕竟下个月你们就要结婚了,我被骂也不要紧,免得影响你们的婚事。”
贺昭朗冷哼一声:“小姑娘的名声有多重要,翩然你也清楚。如果这件事你不能替安安澄清,我看婚也别结了。”
孟翩然听他亲口这么说,纵使早已失望过无数回,此刻心间仍像被什么猛地揪紧,阵阵发疼。
可对她来说,现在最重要的,是千万不能让转业报告被卡住。
她忍住嗓音里的颤抖,尽力平静下来:“好,我会替安安澄清的,但你要撤回举报信。”
贺昭朗这才满意点点头。
他就知道,她一心想嫁给他,不愿意婚事出任何差池。
第二天,孟翩然找到政委,当着贺昭朗的面解释了最近外面那些传言都源于她一时冲动的造谣,程安安是清白的。
办公室里有人嘲弄:“这样歹毒的品格,以后还怎么当军属?”
贺昭朗让她当场写下一份检讨书,由他亲手张贴在最显眼的墙上。
他冷峻眉宇朝孟翩然看过来,和在场看笑话的众人一样,语气充满厌嫌与失望:“我以后会好好监督她,不让她再犯这种错误,给军属队伍丢脸。”
孟翩然眼眶微红,怔怔看向那份检讨书。
纸张上印了几滴水渍,已经干掉了,留下难看的圆形水痕。
就像她的心一样,那里曾装着许多美好记忆,现在却已经彻底干涸了,只留下见证羞辱般的丑陋疤痕。
贺昭朗总算撤掉了举报。
几天后,孟翩然拿到好不容易得来的转业报告,珍惜收进自己的行装里。
还有小半个月,她就要离开了。
最近除了交接工作,她还常常跑去军区旁的小村里进行义诊。
村子里有不少老人幼孩看不起病,孟翩然这三年来的每个月都会例行去义诊一次。
既然要走了,她想多去几次,以后就没有机会了。
这天趁着休息,孟翩然又背上医药箱往小村里去。
路过的程安安突然停下脚步,看向她。
“嫂子,你最近怎么都不跟昭朗哥去约会了?一个人偷偷忙什么呢?”
她笑眯眯打量着孟翩然:“该不会是在外面偷人了吧?”
孟翩然脸色倏地冷下来:“你不要把自己喜欢做的事安到别人头上。”
程安安挑了下眉,凑过来:
“昭朗哥都跟我说了,他根本就不喜欢你,答应娶你只是为了报三年前的救命之恩。”
她饶有兴趣地盯着孟翩然,却见对方的反应并不如从前每次一般伤心失态,反而更显冷淡。
程安安哼一声:“你装什么装?你以为你假装大方,就能在我和昭朗哥之间横插一脚吗?”
“实话告诉你,昭朗哥已经答应了我会在你们结婚当天逃婚,整晚都陪着我。你要不想被所有人看笑话,就趁早跟昭朗哥分手!”
孟翩然平静望向她这张在贺昭朗面前总是装出一脸单纯娇弱的面孔。
她问:“如果我不呢?”
“那我们就打个赌,看昭朗哥最后会选择谁?”
孟翩然心道,他会选择谁,她已经不在乎了。
只可惜了自己的三年,被一场自以为是的爱情困住。
她转身离开,却忍不住无声落泪。
贺昭朗,如果你只是为了报答才和我在一起,可以早点告诉我的。
晚上,义诊回来,孟翩然的心情变得唏嘘。
有一户对她很好的老婆婆家出了事,小孙女伤了眼睛,只能去省城做手术,却拿不出钱。
孟翩然心疼那个小女孩,既然攒的彩礼用不上了,不如捐给小姑娘治病。
她回房打开抽屉,下一秒视线呆怔。
那沓大团结不见了!
孟翩然心里狠狠一跳,照着手电筒反复翻找,却四处都找不到,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拿走了。
但,和钱放在一起的那张结婚申请还在。
突然,屋外响起开门声,贺昭朗见她回来了,皱眉问起:
“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打了结婚申请?”
5
孟翩然转头迎上他的目光,心被紧紧揪住。
还好,贺昭朗只是随口一问,掀眉深深看着她:“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给我?”
原来他没有翻开细看。
她的神经缓缓松下来,额边不知何时竟冒出丝丝冷汗,问他:“我放在抽屉里的三百块钱呢?”
贺昭朗语气不甚在意:“安安想去镇上做点小买卖自食其力,她一个小姑娘没有什么本钱,不容易,我就都拿给她了。”
仿佛从脊背深处升起一股冰凉,孟翩然浑身冷下来,声音都在颤抖。
“你知不知道,这是我存了快三年的钱?”
贺昭朗拧眉,冷脸开口:“你从前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,为什么每次总喜欢针对安安呢?她要钱就先拿去用,大不了我以后还你。”
孟翩然静静垂下眼眸,嗓音极轻:“那些钱是我原本准备跟你结婚用的。”
贺昭朗眼底愣了下。
什么叫,原本?
他脑海中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线索,却没来得及抓住。
贺昭朗注意到她失落的安静神色,终究有一丝不忍,上前哄她:
“翩然,我知道你为了跟我结婚花费了不少心力,只是事有轻重缓急,我这个当哥哥的帮一把安安也是应该。”
“再说作为军属,结婚没必要铺张浪费,家里炒几个菜办桌席而已,花不了几个钱。”
孟翩然猛地抬眸,定定看着他。
原来对他来说,结婚就是办桌席而已。
甚至都不比程安安过生日那天隆重,他起码还送了她贵重手表和新毛衣。
是啊,对贺昭朗来说,他娶她孟翩然只是为了报恩。
他都没有真心喜欢过她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