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“豺狗哥……豺狗哥……，快到樟树下去把你的媳妇拉回来，她发疯了，只穿了条裤头，在树下一个人又哭又唱，叫樟树给她做媒呢，说她要嫁人，要生娃，好多人都在那看笑话呢……”
茶花婶，整个屋场里我最不喜欢的女人，最喜欢在我爸妈面前说我老婆——莲花妹坏话的人，象个急猴疯似地跑到我家找我爸。那时，我正被爸罚跪在堂轩挂着的毛主席像前。因为今天，我放养的那条牛，又将牛鼻索扯断了，吃了队里一田的庄稼，而我那时在樟树下睡着了，一点都不晓得。茶花婶从我身边经过，就像没看见我似的，一边叫一边朝厨房跑去。我朝她的背后狠狠地剜了一眼，低声骂她：坏女人，不得好死。又来搬弄是非，又让我爸，那个像豺狗一样，坐立不安，火爆脾气的人，拿棍子去打我老婆，然后再骂我，没用的东西，不如一头猪。
莲花妹做我老婆五年了，以前从没回过娘家。自从她做了我的老婆后，我就很少挨骂和罚跪了。我只要天天看到她，心里就放心。不用怕那头老黄牛扯断牛鼻绳去糟蹋庄稼，也不用担心我爸规定的，每天必须割五把青草割不到。我不晓得她的手脚为啥那么麻利？我一下午都弓着腰，不抬头顶多只能割到三把，可莲花妹只是在下田、下地干活的歇间，别人喝茶吸烟的空档儿，就一马溜地跑到山上或田埂山，割三四把，送到我面前。嘻嘻……莲花妹，你真好！莲花妹用手轻轻擦擦额头的汗，对我笑了笑。那笑着的脸真好看，比德叔家后院养的花还好看。 你不用再割草了，到樟树下去乘凉吧，牛，我也帮望着，不碍。莲花妹说，那话音也是甜甜细细的，听了心里舒服。
“噢……”我于是就到樟树下，叉开手脚，朝天躺着。太阳从高大的樟树叶缝里射过来，照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，我就闭着眼睛，想莲花妹那漂亮的脸和那好听的声音，心里乐滋滋的。嘻嘻……我一个人偷偷地笑了。
莲花妹做我老婆， 屋场里很多人都不服气。特别是狗儿，那个瘌痢头。莲花妹刚来时，常常在我面前骂我老婆，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。还说，才貌，你连牛粪都不如，牛粪还能肥田呢！莲花是个疯女人，要么就是个狐狸精，否则，她怎么会嫁给你？还对你那么好？你能搞她吗？她是双破鞋吧？哈哈……
我实在忍不住了，就朝狗儿冲去，我想把他打倒在地，然后狠狠地踩他。还要撕破他的嘴，让他再也不能骂莲花妹是疯女人。可恨我的这两条罗圈腿，还有驼着的背，弓着的腰，想跑也跑不动。我还没碰着狗儿的脸，却被狗儿拽住了我头上仅有的几根头发。我不能让狗儿扯掉了头发，这可是我比狗儿唯一多出的优点。我和狗儿小时都长了满头的癞痢。长大后，我的癞痢头上竟然还长了几根头发，而狗儿的头上却一根也没长。所以，大家都叫狗儿是光头癞痢，叫我是稀毛癞痢，反正稀毛癞痢总比光头癞痢强，我这样想着，挺高兴。
我怕狗儿扯光了我的头发，就用双手使劲地抱着头，结果，脸被狗儿抓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。
人家骂我，取笑我，我无所谓，但不许人家骂我老婆。从小到大，就没听到别人叫我才貌，而驼子、矮子、稀毛癞痢、罗圈腿等各种各样的叫法都有。还有没用的东西、畜生不如的东西是我爸常叫的。我不生气，因为这些都是事实。我照了镜子，看到了自己个子矮小，背驼的就像背了个说书的鼓，我的胸部倒是很挺的，就像我妈养的那只红冠公鸡。别人的腿都是直的，可我的腿却朝不同方向歪着，还有舌头，也总是不听使唤，所以说的话，人家总是听不懂，弄得我不好意思。我听我妈和莲花妹说，我长的这样丑，是因为我小的时候，家里穷，爸脾气躁，妈怕他，我生病了也不给治，结果就这样了。莲花妹当场就哭了。
我被狗儿抓破了脸，不敢回家，就偷偷躲到屋后沟里。天漆黑了，我好害怕。我听到了妈和莲花妹喊我的声音，我不敢答应，我害怕爸打我，我更怕爸打莲花妹。
很晚的时候，莲花妹寻到了我，她牵着我的手，叫我和她一起回家。爸板着脸，拿了竹条在堂轩等着。
“你个没用的东西，还敢和别人打架，丢老子的脸！”爸吼声如雷，举起了竹条。
我吓的连忙跪下，虽然我的双腿跪下时很吃力，但我还是尽量让跪下的动作快些，这样爸的气就小些，打我的时候也会下手轻一点。我从小到大，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