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,太子妃的妹妹。
一直沉默的太傅乌言銘又面带笑容的说:「第一次面圣便引得太子,陈相,穆将军纷纷为你辩解,隋大人好不威风啊。」
辅国将军陆尚之也附和着,「穆大人要是还活着,怕是也要高看一眼隋大人。」
圣上方才缓和的面色又阴沉下去,这话里里外外都在针对我。
「此话差异……」
穆将军还想为自己父亲辩上一辩,还没说完便被圣上打断,「穆卿,行啦。」
没办法,这几位大人哪个不比我有权势,再争辩下去不知还会牵扯多少人,我只得自认倒霉。
「此事皆因靖安疏忽大意,牵涉各位大人,实乃惭愧。」
知道事情的原委后,圣上收了对我的重责,「明日让太医再为你看看伤情,若无大碍即刻复职。」
谢过圣上后我长舒一口气,我这点小小的官职算是保住了。
丧礼仪式正式开始,过程繁琐复杂,直至将穆大人葬于陵寝,众人方可安心而归。
回到宫里时已是桂魄当空,我正欲离去,陈相叫住了我,他拱手致礼道:「隋大人,今日之事实在惭愧,还望隋大人见谅。」
「陈相言重了,今日之事靖安还要多谢各位大人帮忙解围,否则圣上当真降罪于我。」
太子和穆将军闻言而来,「天色已晚,请各位大人移步太子府另当细论。」
5
我们一行人到达太子府时,正厅内已备好茶水及各色餐食。
早就听闻太子妃,陈相长女陈盈珮贤良淑德,今日一见果真如此,沉鱼落雁,仪态万方,言行之间显露名门女子才有的家教学识,某个『混世魔王』简直不能同一而语。
我有些好奇,陈相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生出那样一位二小姐。
一口温热的茶汤顺喉而下,驱散整日的倦怠。
可陈相并没有丝毫松懈神态,他依旧维持着平日的肃然神色,对穆将军说:
「令鹏兄今日与圣上的进言实在不妥。」
其实穆将军自己也是后知后觉,他面色尴尬的回应,「陈相教训的是啊,可是一听见圣上怪罪太子,我这爱着急的性子就受不住,一时冲动便挡在了太子面前。」
太子则毫不在意的接话:「舅舅不必自责。」
「当年若不是父皇独宠宣妃,母后也不会那么早便死于他人之手。」
「这些年父皇过问我的次数屈指可数,是舅舅待我视如己出,才免遭暗算。」
「若不是外公和舅舅,只怕我这储君之位早就归了别人。」
陈相叹了口气,忧心忡忡的说:「太子啊,我怎会不知你与令鹏舅甥情深,可于圣上而言父子就是父子,父子之间是万万容不得他人加入的呀。」
「恩师多年以来执掌朝政,大权独揽,如今已去,只怕圣上心中会想方设法击溃我穆党在朝中的势力。」
「令鹏,你更是贵为骠骑大将军,自古以来没有君王不忌惮功高盖主的武将,因此你要更加谨小慎微才是。」
听了陈相的话,穆将军反倒露出自豪的笑容,「陈相多虑了,我与圣上一同长大,当年……」
没等穆将军说完,太子便接着说道:「当年金戈之战,若不是父皇在前帮您当了一箭,您早就命丧黄泉。您的命是父皇给的,定当为大鄢肝脑涂地。」
「舅舅,这话您逢人便重复,我都能背下来了。」
穆将军有些尴尬的说,「这不是隋大人还不知道吗。」
好像比起自己的赫赫战功,被圣上救下性命这事更令穆将军骄傲。
不愧是大鄢的护国忠臣,我以茶代酒敬与穆将军,「不知?靖安怎会不知。」
「是穆将军有所不知,我自幼便听闻您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。为保大鄢,杀的外夷片甲不留,您才是真正的大英雄。」
「我幼年本想习武,将来像您这般征战沙场,可又体弱多病,这才被迫提笔读书,做了个写字书生。」
「今日一见,穆将军果然豪情万丈,这杯茶,靖安必定要敬之与您。」
穆将军端起茶杯一饮而尽,夸赞我道:「隋大人不仅学识渊博,其报国之志亦是超群拔萃,承蒙隋大人钦仰,实属令鹏之幸。」
我是做梦也不敢想,有朝一日竟能与穆将军饮茶阔谈,只此一杯,我隋靖安可谓今生无憾。
这时,太子妃自殿外而来,在她身后还藏着个小鬼。
我定睛一看,陈盈玉!
见到我,陈盈玉拿过她姐姐手里的包袱,兴冲冲的朝我而来。
「隋靖安,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,倒省了本小姐的事。」
陈相那张严肃的脸满是难堪,他训斥道:「玉儿,不得无礼。」
说了跟没说一样,陈盈玉理都不理。
我心中失笑,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陈相啊。
混世魔王捏捏我受伤的左臂问:「还疼吗?」
抱不得拳,我恭恭敬敬朝她弯腰行礼,「承蒙二小姐惦记,不疼了。」
「哎呀行了,别装了,又不是不认得。」
她解开手中的包袱,拿出一身蟹壳青色的丝绸圆领袍衫。
甚是好看。
陈盈玉眼里带着些期待,「试试。」
我有些无措,回问道:「给我的?」
见我呆傻的模样,太子妃笑着说:「我们玉儿虽然性子顽劣了些,可生得一对巧手。凡是见过的人,用眼睛便可丈量出大概的身长体宽,隋大人全当玉儿向您赔罪罢了。」
我拿起绢帕擦擦手,生怕手上的污渍玷染了这干净的面料。
如太子妃所言,合适得很。
我还真是小瞧了陈二小姐。
太子妃甚是满意,「隋大人日后在京城为官,总是要有些妥帖的衣物才好。」
我有些不好意思,慌忙说:「多谢太子妃。」
陈盈玉不乐意了,她白了我一眼,「不应该谢我吗?」
我方才意识到这张嘴犯了多么愚蠢的错,连忙纠正道:「靖安的错,当然要多谢二小姐。」
陈盈玉双手叉腰,得意的说:「这回我们扯平了吧。」
我扭过头去不敢看她,这丫头总能引得我脸红。
长这么大,只有母亲给我做过衣裳。
看我们俩的模样,太子妃与太子商议说:「日后不如让隋大人来教授世子读书,正好让玉儿也一并学着,归顺归顺她顽劣的性子。」
陈相常年忧国忧民的脸突然绽放出毫不掩饰的笑意,「甚好甚好,珮儿这点子提的甚好,以后就有劳隋大人。」
太子还没答应,这是多着急把他的二闺女出手给我啊。
陈相即已开口,这事就算是说定了。
如此这般,日后我便要成为太子府的常客。
厅堂之内其乐融融,竟让我有种置身于家乡的亲切感,我很高兴能结交这些淑人君子,京城世事艰险,可同样也有贤善之人。
只是我们都不知道,送茶的小厮正躲在窗外的墙角下偷听已久。
6
长生殿内,送茶小厮一袭黑衣跪在地上,「圣上,这是今晚穆党诸人在太子府的对话,奴才已悉数记下。」
虒冕将几张纸上的文字读了一遍又一遍。
「传乌太傅进殿。」
乌言銘进殿时已是后半夜,虒冕打发了所有下人,孤身等候。
两人沉默半晌后虒冕对乌言銘说:
「太傅,陈相老矣,告老还乡之日近在眼前。」
「至于继任丞相之位,朕有意倚重于你。」
看到这里,刑警队长张凡平不禁感叹,帝王心术果然难以琢磨。
富贵富贵,有些人轻视物质上的富有,但对虚无的名声权贵却是极度的渴求。
恐怕虒冕早就知道乌言銘觊觎丞相之位已久,这两句极具煽动性的话不仅暗示虒冕对穆党的态度,同时激起乌言銘内心的欲望,他会主动想方设法帮助虒冕铲除异己。
7
我这个翰林院修撰平日里只管做一些修史编书,草拟文稿的差事。
我本以为圣上是那般喜怒无常的君主,然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后,我发觉圣上甚为随和。
有几次,圣上看了我做的文章后大喜,对我赞赏有嘉,还给了不少赏赐。
只是圣上总是说乌太傅学富五载,命我多向他请教。
圣上下了旨意,我自然不敢不从,乌府我也没少去,乌太傅拉着我讲经论史,可是他口中有些观点总是令我难以苟同,这令我颇为苦闷。
除了协理翰林院外,我还要为世子授课。
陈盈玉虽比世子大了十岁,可说话做事还是个荒诞不经的小丫头。
我每日去太子府前都要先到城南四象胡同的八珍阁,世子和陈盈玉这两个家伙一个要吃香脆的芝麻酥饼,一个要吃软糯的桂花栗粉糕,点心送到口中才肯安静坐下好好读书。
麻烦是有一些,可比起去乌府闻教,我更愿意来太子府被这两个家伙『折磨』。
有次我刚到,陈盈玉和世子就端着盆莼菜鱼羹跑来。
陈盈玉眼里充满期待,「现捉的鱼熬成的,快尝尝。」
温热的汤汁入口,莼菜和鱼肉的香气交相呼应,唇舌间尽是鲜美。
「嗯,甚是美味。」
听了我的夸奖,陈盈玉欢喜的像只蹦跳的麻雀。
可我真是没想到,喝了这口鱼羹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当晚世子高烧不退,太医都请了三个。
一问才知道,大寒的天,陈盈玉带着世子下河摸鱼。
陈相气的胡须都要竖立起来,训斥完陈盈玉的顽劣行为后,还罚她抄书数十遍。
陈盈玉倒是仗义,从头到尾都没透露我也喝了那鱼羹,所以当她哭丧着脸,怀里揣着笔墨来找我时,我也不好意思拒绝。
于是深夜的灯光下,陈盈玉奋力的嗑瓜子,而我在奋力的抄书。
「好好抄,明天本小姐给你做红烧鲤鱼。」
我吓得手一颤,墨点骤然落下成了个黑疙瘩,「不是,你还敢下河摸鱼?」
陈盈玉嬉笑着摸摸我的后背,「别怕别怕,我去集市上买还不行吗。」
这般悠哉的日子过的很快,我来京任职满一整年时,圣上赐了我套小宅子。
搬进去的时候我行李不多,寥寥一张床几张桌足以,玉儿她嫌这样太空寂,于是院子里被她载上各色花草,屋内添置了繁多榻案柜屏,还偷拿来几副陈相珍藏的名家字画。
这,我哪敢挂出来啊。
玉儿忙忙碌碌一个多月,这宅子且真有了些家的味道。
「多谢二小姐辛劳,敢问小姐可否赏光共饮一杯?」
我装模作样的朝她拱手作揖,直逗得她哈哈大笑。
「隋大人盛情,本小姐岂敢推辞。」
月影璀璨洒落人间,嬉笑间我俩已半斤黄酒下肚。
俗话说酒壮怂人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