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
片刻后,房门打开。
如墨的长发用一支素钗松松挽起,我未着粉黛,一身素白的衣裙衬出两分病弱之气。
“酥柳,你真生病啦?我还以为那老鸨子骗我呢。”
秦公子一个箭步凑到我近前,看着我的脸:“你这病了的样子也好看,嘿嘿。”
“多谢秦公子关怀,今日奴家确实有些不适。”
秦博仲上下打量我:“你就是酥柳?”
我屈膝道:“奴家酥柳,见过秦大人。”
“既然病得不重,这就和辉儿走吧。”
秦公子将一沓银票甩给老鸨,上来便要拉我。
“酥柳姑娘,我宅子都备好了,跟我走吧!”
我闪躲推拒。
“秦公子,你先放开我!”
老鸨吓了一跳,连忙阻止:“不行啊,秦大人,这——”
秦博仲怒起一脚,将老鸨踹了出去。
“你这老虔婆还敢拦我?这买卖怕是不想做了!”
不顾老鸨的哎哟喊痛,他挥手叫来下人:“把这花娘给我辉儿拖回去!”
我惊叫:“不,我不去,你们放开我——”
正在这时,楼上包房门被踢开,一个茶壶砸下来,“砰”的一声摔得粉碎。
“孤看谁敢!”
8
楼内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秦博仲抬头定睛一看,立刻哆嗦着跪在了地上。
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众人亦跪了一地。
我站在人群后,不可置信地望向他,一张脸惨白如雪。
“你,怎么会是太子?”
说罢,我两眼一闭,昏了过去。
再醒过来时,我已不在花楼。
我没成为秦公子的外室,反而住进了太子的别院。
李三郎就是太子,李寅延。
春风阁背后的老板就是他,他要我的身契,老鸨自然双手奉上。
秦公子也好秦大人也罢,谁都不敢说什么。
甚至生怕李寅延怪罪,连夜送了三十万两来给我赔罪,装银子的木箱通红如血,整整齐齐摆满了院子。
这别院处处锦绣,我房间的布置亦甚是用心,单是床帐上一颗珠子,都能买十个好人家的女儿。
一看便知绝非仓促准备的。
太子妃之位至今空悬,皇上曾为李寅延指婚中书侍郎苏大人的女儿做太子妃,但他硬是顶着压力退婚了。
旁人都说,我怕是要做娘娘了。
自从住进来,我对李寅延的态度始终带着微妙的抗拒。
他曾有意探问过:“你近来对孤怎么如此冷淡?”
我避而不谈:“殿下是太子。”
“因为孤瞒了你?”
“奴不敢。”
他只当我是怨他隐瞒身份,顿时也有些不快。
见我头也不抬,拂袖而去。
过了几日,老鸨亲自将我的东西打包送了过来。
顺便敲打了我一番。
“能让太子为你赎身脱籍,也算你有几分本事,可太子还没碰过你身子吧?”
我先为臣子之妻,后为花楼花魁,他瞧不上我也是自然。
老鸨压低声音劝道。
“太子要了你的身契,可未必就是要纳你入府。若不早些软下身段夺宠,晚了有得你后悔的。”
我侧头看着筝,沉默不语。
离开前她看着我,表情复杂,似喜还忧。
“你呀,可真是好命。”
好命?
我三餐不继的时候没人说好命,我险些投湖的时候没人说好命,我将一捧雪捂在胸口只为打湿双手的时候没人说好命。
如今反倒成了好命。
我心下冷笑。
既如此,这般好命,我绝不独享。
9
李寅延并未把我当作外室,他只在月色甚好的晚上来。
枝叶间漏下的月光碎如残雪,我就坐在这残雪中,为他弹筝。
我和李寅延的关系没有回到花灯节前那般暧昧亲密。
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哄我逗我,我也恢复了恭敬却疏离的态度。
我们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。
我也曾试过亲手下厨为他做些菜肴,他却只顾着自斟自饮,我辛苦做的那些菜,他一口未动。
临走前,他还对我说。
“你只要练筝便好,这些事交给奴才们去做,莫要伤了自己的手。”
等他走后,我麻木地拿起筷子,一口一口吃着,味同嚼蜡。
我的眼泪一滴滴砸下。
丫鬟看着我的样子,有些不忍。
“姑娘,这菜都凉了,奴婢帮您撤下,换些热的吧。”
我放下筷子,一把将所有的菜都扫落在地。
“不吃就不吃,我还不想做呢!”
说完,我转身便走。
好端端的食物就这样扔掉,若是姐姐还在,少不了要训斥我一番。
但我不得不做。
有人盯着我,我的一举一动会被如实汇报。
那天之后,李寅延虽未说什么,但态度却柔和了很多。
可我不顺着台阶下,他有心缓和也不知从何下手。
这日,乐师教完我后夸了一句:“酥柳姑娘进步飞速,我都快不知还能教你什么了。”
“先生过奖,不过是之前学过琴,这才上手快些罢了。”
乐师笑了:“我教了那么多学生,那么多乐器,你是我见过悟性最好的。”
我追问道:“先生还会其他乐器?那可会琵琶?”
“自然。”
乐师与我多聊了几句,也来了兴致,不顾天色渐晚,让小童回去取了琵琶来。
他随手弹了几段,我听得跃跃欲试。
“我也曾跟着阿姐学过琵琶,先生可否让我试一下?”
乐师自无不可。
我轻轻拨弄琵琶琴弦,乐声响起,如同冰下流水。
抱着琵琶,我沉浸其中,心下一片空明。
一曲毕,我抬起头,却看到李寅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