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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蜷缩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,肋骨处的钝痛像有人拿着生锈的锉刀反复磨蹭。消毒水混着速溶咖啡的味道钻入鼻腔,手里捏着的缴费单被冷汗浸出褶皱,那些零的数目张牙舞爪地嘲笑着我。

「苏檬小姐,您母亲的脑电波监测费用不能再拖了。」护士长第三次经过时,不锈钢病历夹「咔嗒」扣在金属栏杆上,「今天已经是最后期限。」

影视城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,把缴费单上的数字割裂成碎片。我数着钱包里的零钱,连硬币碰撞的声响都显得羞耻,「能再宽限三天吗?下周有场爆破戏的替身费……」

「砰」的一声,护士站传来保温杯重重搁下的响动。我不用抬头都知道张护士在翻白眼,过去三年里,这个五十岁女人对我从同情到厌恶的转变,甚至比狗血剧里反派黑化还要利落。

「你母亲躺了三年,你就在影视城跑了三年龙套。」她抽出缴费单时,指甲在纸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,「我要是你,早把那些虚头巴脑的明星梦扔护城河里喂鱼了。」

我死死咬住口腔内壁的软肉,直到血腥味漫上来。三年前那份经纪合同在记忆里泛着油墨的腥气,王总将钢笔拍在桌上时,酒气几乎要灼伤我的视网膜,「十年全约,分成比例二八开——小苏啊,这条件捧个新人绰绰有余。」

那时我刚满二十岁,童星时代积攒的人气像潮水退去后搁浅的贝壳。《小公主奇遇记》里穿蓬蓬裙的小郡主,终究成了观众茶余饭后「伤仲永」的谈资。我怎么会想到,拒绝某位投资人的深夜邀约后,这份合同就成了缠在脖颈上的绞索。

「苏檬!第三场爆破准备!」场务的吼声穿过鼓风机轰鸣。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浆,威亚衣勒得胯骨生疼。这场戏要拍女将军中箭坠马的镜头,替的是当红小花白芊芊——此刻她正躺在遮阳伞下,镶钻的手机壳折射出细碎的冷光。

「替身就位!」导演的喇叭炸响在耳畔。场记板「咔」地落下瞬间,我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。马匹受惊扬蹄的刹那,本该松开的威亚扣却纹丝不动。视野天旋地转时,我竟然想起第一次吊威亚的情形——九岁那年,武术指导托着我的腰说:「我们小柠檬以后要当功夫女王呢。」

「肋骨骨裂,建议卧床两周。」急诊科医生在病历上潦草地划拉,「你们剧组连基础保险都没给你买?」

我盯着X光片上那道裂痕,想起白芊芊经纪人方才甩在化妆台上的信封。崭新的钞票边角割破指尖时,那个烫着波浪卷的女人似笑非笑:「苏小姐是聪明人,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。」

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,王总的号码在屏幕上幽幽闪烁。我按下接听键的瞬间,油腻的笑声裹着麻将碰撞声涌出听筒:「小苏啊,听说你受伤了?哎呀年轻就是好,恢复得快。正好李总这边有个饭局,人家点名要见见当年童星……」

「王总,医生说需要静养。」我盯着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「静养?」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「咔嗒」的声响,「你那个植物人老妈每天烧的钱,够买十个替身演员的命了。明晚八点,帝豪酒店1808,记得穿上次给你买的黑裙子。」

忙音在耳蜗里嗡嗡作响。我把手机狠狠砸向墙壁,却在最后一秒改变了方向。破碎的电子屏映出我扭曲的脸,眼角那道疤随着表情抽搐——那是十五岁拍古装戏时,被失控的道具剑划伤的纪念品。

深夜的住院部走廊冷得像冰窖。我趴在ICU观察窗上,看着母亲身上缠绕的管线。呼吸机规律地嗡鸣,床头监测仪的绿光在她浮肿的脸上游走。三年前那场车祸发生时,我正在横店拍一部抗日神剧。等她从手术室推出来时,导演正指着我的鼻子骂:「哭戏要梨花带雨!你瞪着眼干嚎给谁看呢?」

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,陌生号码的短信突兀地跳出来:「城南旧巷214号,明早九点。」我对着这行字愣了三秒,正要删除时,第二条信息紧跟着抵达:「《烽烟》剧组女三号试镜。」

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微微颤抖。这部民国剧的选角消息半个月前就在圈内传开,听说光女三号这个商会千金的角色,就有三十多个三四线女星在争。我翻着通讯录里早已停机的副导演号码,突然发现短信末尾有串验证码——正是三天前我投递资料的网站登录口令。

「苏檬?」沙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。我触电般转身,差点撞翻护士推着的药品车。穿深灰大衣的男人站在安全通道口,半边脸藏在阴影里,指间香烟的雾气缭绕而上。

「靳…靳先生?」我下意识后退半步。这位靳氏集团少东家的花边新闻常年霸占娱乐版头条,上周刚被拍到带着新晋小花出海,此刻却出现在住院部走廊,袖口还沾着墙灰。

他把烟蒂按灭在垃圾桶顶部的白沙里,金属打火机「叮」地合上,「明天试镜的旗袍要选靛青色。」没头没尾地扔下这句话,皮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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