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纸在显影液里浮沉,我突然听见楼上传来高跟鞋声。
咔、嗒。
咔、嗒。
声音停在暗房门口时,我手中的镊子哐当掉进不锈钢托盘。委托人说过这栋三层公馆里只有我们两个人,可此刻门缝下分明映着双湖蓝色绣鞋。
"林小姐?"我对着黑暗唤了一声,暗红色安全灯将墙壁照得像凝固的血。五分钟前那位穿香云纱旗袍的委托人还坐在会客室,说要给我取民国三十年的庐山云雾茶。
冷汗顺着脊梁滑进后腰,显影液表面突然泛起细密涟漪。相纸上民国少女的面容正被黑色斑点啃食,那些霉斑如同活物般蠕动,转眼间少女的右眼就变成了空洞。
我抓起数码相机转身,取景框里空荡荡的走廊上,水晶吊灯正在无风自动。取景框边缘突然掠过一抹水红色,等我放下相机,那截旗袍下摆正消失在螺旋楼梯转角。
"您要的母版照片在阁楼樟木箱里。"林小姐白天说这话时,染着丹蔻的手指划过我腕表,"切记要在钟鸣十二响前下来。"
我抬头看向大厅里的老式座钟,鎏金雕花指针停在十一点四十五分。刚才明明听到它报过十一点的钟声,眼下分针却在颤抖着逆时针旋转。
木楼梯在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,越往上走空气越潮湿。阁楼门把手上凝结着水珠,推开瞬间霉味扑面而来。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裹着白布的家具,唯有中央的描金樟木箱纤尘不染。
掀开箱盖时头顶灯泡滋啦作响,箱底躺着本包有《良友画报》封皮的相册。当我翻开第二页,全身血液瞬间凝固——泛黄的照片上,穿学生装的少女正在对我微笑,而她的脸与楼下的林小姐一模一样。
"1937年摄于霞飞路。"照片背面钢笔字洇着水渍,我凑近嗅到海水腥气。楼下突然传来钟声,不是浑厚的青铜音色,倒像有人用指甲轻敲玻璃。
当——当——
才响过两下,怀表显示竟已过去十分钟。我抱着相册往楼下狂奔,水晶吊灯突然全部熄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