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九安听见怀表走动声,低头发现青铜铃不知何时化作腕饰。铃舌轻摆,郑玄的声音在脑海响起:"明日酉时三刻,去寻石鼓书院旧址。"
残月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,青砖上凝结的血迹组成了卦象。周叔蹲在地上看了半晌,突然抓起把香灰撒向东南方:"坎上巽下,井卦变困卦——有东西在古井里等你。"
梆子声再次响起,这次是丑时。
林九安摸到校服内袋里的族谱残页,焦痕边缘隐约能辨"黄泉"二字。他望向正在修补结界的周叔,老头佝偻的背影在雾气中格外单薄。
青铜铃又发出细微震颤,这次他听清了铃舌摆动的节奏——是倒计时的声响。
石鼓书院残存的棂星门在暮色中歪斜着,像具被抽筋剔骨的尸体。林九安蹲在断碑旁,青铜铃在腕间发出蜂鸣。夕阳坠入湘江时,铃舌突然指向西南方的八角井。
"就是这里?"他摩挲着井沿青苔,东汉年间的绳纹砖缝隙里渗出铁锈味。郑玄的残魂自正午开始就再未出声,倒是周叔给的犀角罗盘疯转不停。
井底传来锁链碰撞声。
林九安咬开战术手电,光束切开黑暗的刹那,他看到自己的倒影在井水扭曲成三头六臂的怪物。青铜铃突然暴起金光,拽着他直坠而下。
腐臭味扑面而来。
双脚触到的不是井水,而是结满盐霜的玄武岩。三十步外矗立着九丈高的青铜碑,碑面《尚书》残篇的虫鸟篆正在渗出鲜血。林九安走近时,那些血珠突然腾空凝成郑玄的模样:"速离!此乃伪书!"
已经晚了。
碑文中的"禹贡"二字裂开蛛网纹,墨色小篆化作锁链缠住他的脚踝。林九安挥动青铜铃,却发现灵力如泥牛入海——碑阴转出个穿西装的青年,手中铜镜映出颠倒的镇魂铃。
"赝品总比残次品强。"青年推了推金丝眼镜,镜面浮现出第二个林九安。复制体腕间的青铜铃完好无损,荡出的声波震得真品裂纹再生。
郑玄残魂被迫现形,竹简却只剩三片。假林九安身后浮出个穿祭袍的老者虚影,手持的玉璋刻着"黄泉"古籀文。
"王肃!"郑玄的怒喝震落洞顶钟乳石,"尔等伪儒竟与邪祟为伍!"
复制体的铃铛已抵近眉心,林九安突然想起族谱残页的图案。他以血为墨在左手画遁甲符,右手指尖插进青铜碑裂缝:"你们不是想要林家血脉吗?"
鲜血浸透碑文的刹那,整座地宫开始倾斜。锁链崩断声从地心传来,碑林深处升起二十丈长的森白脊椎骨,每节骨缝都嵌着刻满咒文的青铜钉。
"螭吻骨..."王肃的虚影首次露出惊容,"林道韫居然真把龙灵炼成了镇物!"
白骨凌空盘旋,暴雨般的龙鳞虚影割裂空间。林九安趁机挣脱桎梏,青铜铃自发撞向最近的青铜钉。当铃舌吞没铜钉的刹那,他看到了六百年前的画面:
先祖林道韫立于海啸之巅,九重青铜铃化作囚笼,将暴走的螭吻龙灵抽骨剥鳞。穿祭袍的术士们在浪尖结阵,袍角绣的正是黄泉渡的彼岸花图腾。
复制体的铃铛突然炸裂,王肃虚影淡去前嘶吼:"你们林家才是最大的盗墓贼!"
螭吻骨俯冲而下,却在触及林九安额前骤然温顺。龙骨缝隙里游出莹蓝光点,汇聚成个穿襦裙的小女孩:"阿兄,祠堂第三块地砖下有母亲留的..."
虚影被黑羽箭射散。
林九安旋身甩出青铜铃,击碎了三支破空而来的箭矢。十二名戴傩面的弓手从碑顶跃下,他们的弓弦是用人筋绞成的。
"黄泉渡的猎魂使。"郑玄残魂突然暴涨,"用禹步踏魁罡位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