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魂夜行录

文，像是无数只眼睛突然睁开。

绕过三岔口的石敢当雕像时，林九安发现常去的包子铺变成了挂着"阴阳当"匾额的老店。褪色的蓝布门帘后，柜台摆着尊饕餮铜像，兽首衔着的铁环布满绿锈。

"林氏第七代守夜人周正，典当阳寿三十载。"周叔的声音像是浸在冰水里。他摘下从不离身的翡翠扳指，放在饕餮张开的巨口中。

铜像的眼珠突然转动，猩红舌头上浮出张泛黄的当票。林九安瞥见抬头日期是2003年7月15日——正是林家灭门前夜。

"该你了。"周叔把烟杆在柜台上磕了三下。饕餮铜像发出低吼，铁链捆着的木匣从地窖升起。林九安凑近看时，青铜铃突然挣脱手掌，直直撞向匣子上的兽头锁。

金光炸裂的瞬间，他看见锁芯深处浮出个血色"林"字。

"果然是饕餮锁。"周叔的指甲掐进柜台，"只有林家嫡系的血能开。"话音未落，青铜铃已经嵌入兽头眉心。锁链崩断声震得梁柱落灰，木匣里躺着半卷焦黑的族谱。

林九安刚要伸手，整条九曲巷突然地动山摇。柜台上的算盘珠自行跳动，门外传来金戈铁马之声。周叔脸色骤变，烟杆在空中划出敕令："闭市！"

已经来不及了。

青砖路面的银色星图正在被血雾侵蚀，纸轿爆炸残留的符咒碎片重新聚拢，凝成个骑着骨马的将军。它手中的丈八蛇矛滴落黑血，头盔下飘着两簇磷火。

"阴兵借道..."周叔拽着林九安滚进柜台，"黄泉渡把城隍阴司的兵符都盗了！"

骨马嘶鸣震碎橱窗玻璃，青铜铃突然发出清越长吟。焦黑族谱无风自动，残缺的字迹在虚空投射出金色光影：

甲申年七月初七 林氏第五房嫡孙九安 承袭镇魂将

林九安太阳穴突突直跳，那些金字化作热流涌入瞳孔。他看见周叔的烟杆上浮现出云雷纹，老头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里，隐约有巫祝舞蹈的人影。

"接着！"周叔抛来个油纸包。展开是七枚枣木钉，钉头刻着二十八宿的方位。

骨马将军的蛇矛已经捅穿门板，林九安翻身跃上房梁。青铜铃自发悬在眉心，他福至心灵地咬破食指，在木钉上画出连山卦象。

"一钉镇幽都！"

木钉脱手的刹那，铃铛表面的饕餮纹活了。金光凝成的巨兽虚影扑向阴兵，将骨马将军按在爪下。其余六钉化作北斗七星阵，钉住正在实体化的阴兵队列。

周叔的祝祷声穿透金铁交鸣："天地玄宗，万炁本根——"

林九安感觉有热流从铃铛灌入天灵盖，眼前突然浮现出陌生画面：二十年前的林家祖宅，父亲抱着婴儿跪在祠堂，青铜铃完整的模样竟有九重檐铃相扣，每个铃铛都刻着不同的上古文字。

"发什么呆！"周叔的暴喝把他扯回现实。骨马将军的头盔裂开，露出里面蠕动的尸蟞群，这些裹着人皮的虫子正试图重组身体。

青铜铃突然发出饥渴的震颤，林九安鬼使神差地握住铃身。饕餮虚影猛然回头咬住他的手腕，却没有疼痛，只有滚烫的灵力顺着血脉奔涌。

"破！"

随着这声暴喝，青铜铃将阴兵连同血雾尽数吸入铃身。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，铃舌处浮现出甲骨文的"郑"字。林九安跌坐在地，看见周叔的翡翠扳指正在龟裂。

"典当的阳寿...快耗尽了？"他伸手去扶，却被老头一把推开。

"管好你自己！"周叔抹了把嘴角黑血，烟杆指向正在消散的阴阳当铺，"饕餮锁里本该封着林家传承，现在只剩半卷族谱，说明..."

整条九曲巷的灯笼突然同时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