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血画惊魂
子时的梆子声在夹道尽头消散时,我正用马蹄刀刮去《倦勤斋通景画》背面的霉斑。寒衣节的月光透过龟背锦棂花窗,把绢本上的墨牡丹照得影影绰绰,像是随时会从宣纸上爬出来。
刀尖突然传来异样的阻滞感。
本该酥脆的霉斑触感绵软如人皮,墨绿色菌丝在放大镜下显现出诡异的排列——那些丝状物沿着仕女裙裾生长,竟在袖口处结成"锁魂"两个虫鸟篆。我伸手想取酒精棉消毒,却发现指尖沾的不是霉粉,而是黏稠的血浆。
"啪嗒"
一滴混着金粉的液体砸在命纸上。抬头望去,乾隆年间的紫檀画框正在渗血。暗红血珠顺着木纹沟壑蜿蜒而下,在裱绫上晕开十二朵梅花印,每片花瓣都嵌着颗米粒大的金珠。
玻璃皿突然烫得握不住,明胶矾水翻涌着冒出蟹眼泡。我本能后退半步,后腰撞上恒温箱,箱门弹开露出祖父的笔记——'戊寅年三月初七,血珠现,需焚艾草三斤
我抓起明胶矾水想抢救画心,淡黄色液体却在触到绢帛的瞬间凝结成冰。琉璃宫灯里的烛火陡然转青,满墙字画无风自动,三百年前的紫藤萝天顶画簌簌抖落石青粉末。
"郎君竟不认得故人了?"
玉镯相击的脆响从画中传来。执扇仕女的广袖突然鼓起,泥金云纹在她袖口蛇行游走。我踉跄后退撞翻工具箱,祖父传的歃血笔滚落在地,笔杆暗红的"张"字正渗出鲜血。
蔻丹染就的指尖穿透绢帛,冰得我腕间胎记灼痛难当。那女子半身已探出画框,点翠步摇垂落的珍珠串扫过防护面罩,青金石镶的眼珠簌簌掉着粉末。"三百年过去,张家的歃血笔还是这般腥臭。"她笑着抚过紫檀画框,木纹裂口顿时涌出更多血水。
供案上的罗盘炸成三瓣。
我想起入职时老馆长的警告——修复倦勤斋字画必须三人同行。此刻粘在指尖的却不是朱砂,而是温热的血。女子颈间羊脂玉佩闪过微光,与我胸前祖传的半块残玉发出蜂鸣。
子时二更的铜磬突然自鸣。
所有门窗在巨响中闭合,满室字画哗啦啦翻卷。她裙下金莲绣鞋踏碎满地血冰,乾隆年间的紫藤藤蔓竟从天花垂下,石青枝条缠住我的脚踝往画中拖拽。
"令祖当年剜我双目为画睛..."冰凉指尖划过我眼皮,孔雀石的寒意刺入颅骨,"现在该用张家血脉润色了。"
工具箱底层传来锁魂针的嗡鸣。那支嵌着九根银针的歃血笔凌空飞起,画框暗刻的梵文经咒泛起金光,将她生生钉回绢本。血冰晶汽化成雾,在琉璃灯下折射出十二个宫装少女的剪影,她们的指尖都缺了无名指第一节。
我咬破舌尖在掌心卍字烙痕画出敕令符,倦勤斋金砖地缝突然迸出七道银光。北斗七星钉破土而出,在天顶画出二十八宿阵图,暴走的古画发出绢帛撕裂般的惨叫,终于被压回紫檀画框。
冷汗浸透的防护服贴在背上,我瘫坐在地时瞥见修复日志的异样——所有纸张的日期都变成了嘉庆三年十月初一。窗外飘来焚烧寒衣的焦糊味,那些祭奠亡灵的纸灰粘在鞋底,拼出个血红的"赦"字。
腕间忽然刺痛。掀起衣袖,发现画框上的梵文经咒竟拓在皮肤表面,与天生的卍字烙痕严丝合缝。最外侧的"吽"字嵌在脉搏处,随心跳泛着血光。
琉璃灯罩突然炸裂,飞溅的碎片中,我看见那半幅通景画上的紫藤萝,所有花苞都在悄然绽放。
第二章 更漏倒流
我几乎是撞出倦勤斋的。 青砖地面上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磷光,鞋底粘着的纸灰"赦"字随奔跑碎裂,却在身后拼凑出更多血脚印。神武门方向传来三更梆子声,可怀表显示此刻应是子时二刻。
廊柱间的穿堂风突然静止。
绕过文渊阁转角时,我僵在原地——明明该通往景仁宫的甬道,尽头竟又是倦勤斋的龟背锦棂花窗。窗内烛火摇曳,映出个执扇剪影正俯身查看我遗落的工作箱。
"鬼打墙..."我攥紧胸前的半块玉佩,转身朝反方向狂奔。太和殿的金顶在月下泛着冷光,可穿过协和门后,镶着铜钉的朱红宫门再次变成倦勤斋的雕花槅扇。
铜铃在檐角突兀作响。
这次我看清了:每当更漏声起,宫墙便如活物般蠕动重组。东六宫的青砖地面生出血管状纹路,将我的影子钉在正中央。怀表表盘玻璃突然炸裂,时针逆时针飞转,齿轮间渗出带着沉香气味的血。
我退到井亭边,发现祖父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