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归乡
渔港的暮色浸透了某种黏腻的质感,林夏松开被海风黏在唇角的发丝,听见行李箱滚轮与青石板摩擦的声响。渡轮正在身后吐出最后几个乘客,柴油发动机的轰鸣里混杂着海鸥凄厉的啼叫,像钝刀划开雾蒙蒙的天空。
"林家丫头?"
杂货店褪色的塑料门帘晃动着,老板娘指甲缝里嵌着鱼鳞,递来的矿泉水瓶壁凝满水珠。林夏注意到货架第三层摆着父亲惯抽的大前门香烟,积灰的玻璃罐里,陈皮糖已经黏结成暗红色的块。
"你爸三天没来取降压药了。"老板娘用撬牡蛎的刀尖戳了戳台历,四月十七日的格子被红笔反复圈画,"最近夜里别去东滩,前儿老陈家的船..."
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截断了尾音,蓝光扫过店铺外墙斑驳的寻人启事。林夏的视线在某个熟悉的孩童照片上停留半秒,装矿泉水的塑料袋突然漏了,冰凉的水流渗进帆布鞋。
诊所的消毒水味里混着海蛎腐烂的气息。赵医生白大褂口袋别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钢笔,听诊器金属头在桌面敲出焦躁的节奏:"林叔上周来测血压,高压都飚到180了,还非要买二十盒速效救心丸。"
病历本从泛黄的纸页间滑出张黑白照片。十八岁的父亲站在舷梯旁,背后是艘漆着"东海渔业003"的钢壳船,拍摄日期显示1973年9月——那艘船在次年春汛期连人带货消失于浓雾,成为县志里用红框标出的未解之谜。
"他说最近总梦见素琴穿着湿透的旗袍,站在甲板上哼《天涯歌女》。"赵医生突然压低声音,身后的中药柜某个抽屉正在轻微震颤,当归与海马干的气味变得浓烈起来,"你知道的,十九年..."
老宅铁门在暮色中泛着青黑,林夏手中的铜钥匙尚未插入锁孔,门轴便发出垂死般的呻吟。父亲立在玄关阴影里,藏青唐装下摆沾着某种荧光蓝的粉末,虎口的月牙形疤痕比记忆里更深了几分。
"夏夏,你不该回来。"他的声音裹着浓重的痰音,身后红木座钟的鎏金指针停在十点零七分。林夏注意到钟摆悬着的半截朱砂绳结——和童年时母亲绑在她手腕的一模一样。
阁楼的霉味里藏着若有若无的檀香。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