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麻线穿过厚布,发出闷闷的"噗噗"声。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随火焰摇晃,忽而高大如古树,忽而佝偻似老藤。年初一的晨光里,我枕着新棉鞋醒来,鞋垫上细细密密缝着"平安"二字。
今春回乡,老槐树已亭亭如盖。青石板上落满细白花瓣,却再无人坐在门槛上择豆角。灶台上蒙尘的竹筛里,竟还留着几粒红小豆,暗红如凝固的血珠。风起时,恍惚听见蒲扇的窸窣,转身只见檐角铜铃轻晃,惊飞几片带香的雪。
母亲总在清明后拆洗冬衣。褪色的蓝布衫泡在木盆里,浮起一层细碎的棉絮,像春溪里游动的孑孓。她揉搓衣领时,皂角泡沫顺着指节堆成雪山,那些被岁月腌入布纹的油盐气息便化作浑黄的水,蜿蜒着钻进青砖缝。
晾衣绳上的蓝布衫滴着水,在暮色中渐渐洇成黛色。我蹲在墙根数水洼,看最后一滴坠落时漾开的同心圆,恰如她缝补冬衣时针脚走出的轨迹——从初秋到深冬,补丁从袖口蔓延至肘弯,每一圈线都藏着节气更迭的密码。
煤油灯舔舐着母亲的手掌,那些沟壑在暖光里愈发深邃。食指的胶布边缘卷起毛边,无名指指节凸起如竹节,掌心的茧子泛着象牙色。这双手在晨昏线间不断变形:清晨攥着竹耙梳理槐花时,是轻盈的蝶;正午握着镰刀削红薯藤时,是锋利的月;深夜摩挲我烫伤的脚背时,又成了温软的云。
某个雪夜,我假装熟睡,偷看她用针挑破虎口的水泡。血珠滚落在靛蓝土布上,绽开比窗棂剪纸更鲜艳的梅花。她撕下对联红纸按在伤口时,月光正巧漫过窗台上的冻柿子。
灶台上的粗陶罐是个时光窖藏。春天的槐花蜜沉在罐底,琥珀色的结晶中嵌着未化的雪;夏天的杨梅酒浮着细密的气泡,像封存了雷雨的叹息;秋天的桂花糖凝成半透明的玉,还保持着花朵坠落的姿态。
腊八粥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