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时,母亲总爱坐在门槛上择豆角。暮春的日光斜斜地切过檐角,在她鬓边染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色。我蹲在井台边看蚂蚁搬运米粒,忽听得她轻轻"呀"了一声——原是竹筛里混进几粒红小豆,在青豆堆里像几点未拭净的血珠子。
"留着煮八宝粥。"她拈起豆子时,我看见她右手食指缠着白胶布,那是前日劈柴时被木刺划破的。胶布边沿泛着黄,却比新缠时更妥帖地贴合着皱起的皮肤。巷口的槐花香得发苦,风过时,母亲的蓝布衫便微微鼓起,像片随时要飘走的云。
夏夜总在蝉蜕的脆响中降临。竹床摆在院子里,母亲握着的蒲扇有节奏地摇晃,扇面上金漆画的鲤鱼早褪成暗褐色。隔壁王婶送来半碗杨梅酒,紫红的汁液在粗瓷碗里晃荡,映着天上碎银子似的星。
"喝两口好睡。"母亲的声音沾着夜露。我翻个身,竹篾的凉意透过汗衫沁进来,蒲扇的风追着后颈跑,忽近忽远。朦胧间听见剪刀裁开棉布的"沙沙"声,晨起时枕边果然放着新缝的短衫,领口藏着朵同色的槐花。
秋雨来得急。我蹲在学堂廊下看水洼里乱跳的银珠子,忽见油纸伞破开雨帘。母亲腋下夹着布包,胶鞋踩出水花,蓝布衫下摆溅满泥点。布包里滚出几个烤得焦香的毛栗,裹着她的手帕——帕角绣的粉荷被炭火熏得发黄。
"趁热。"她捋了捋黏在额角的湿发,手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红。我咬开栗壳时,她正望着檐角垂下的雨链出神,水珠子串成的帘幕后面,她的侧脸像宣纸上洇开的墨影。
腊月廿三的雪压折了槐树枝。母亲在灶间熬糖瓜,铁勺搅动时扯出琥珀色的丝。我趴在窗棂上呵气,看冰花在玻璃上蜿蜒成珊瑚。她忽然解下围巾裹住我,羊毛贴着脖颈发痒,还带着她的体温与淡淡艾草香。
守岁时针脚走得格外慢。母亲纳鞋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