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飞然是千城门大弟子。
为了救他,我身中剧毒,眼盲耳聋,遍体伤痕。
他陪在我榻侧,在我掌心中温柔地书写:
“我是你的眼、你的耳。
而你,是我的心。”
因为失忆被他留在千城门内,陪了他三年的我,心中难以抑制地悸动。
可转眼,他却为了门主的独女千乐之,亲手剖了我的心。
看着胸前的空洞,我才想起来,我是焚剑派的圣女。
而焚剑派,是千城门的世仇。更是分别效力于两位皇子。
……
我是被魏飞然从急流中捞上来的。
我醒来后,千城门的人原是想将我送回家中。
可我失忆了,他们也寻访不出我的来处。
作为带我进门的人,魏飞然便作主暂且留下我。
他叫我阿水。
他还亲手刻制了一枚灵石玉牌,上面的“水”字,线条灵动,是用了心的。
我十分喜欢,将它随身佩戴。
睡觉时,还十分宝贝地将那玉牌放在枕边。
为了报答魏飞然,一开始,我请愿做他的仆从。
可我实在笨手笨脚。
浣洗衣物,总将他的衣袍洗坏,
烹饪食物,总是色香味形俱差,
有好几次,连门内的小黑狗都吃得上吐下泄。
于是,在门内众弟子的劝说下,我放弃做这些仆从的事,
转而做了魏飞然的剑侍。
剑侍的职责,主要是日常陪练剑术。
而我显然做得出奇的好。
我不仅能接下魏飞然的剑招,还能引导他接下去的招式,补全其中的漏洞。
三年中,因为有了我,魏飞然的剑术成为众人仰望的翘楚。
我做的远远超出普通剑侍许多。
我甚至还以命相护于魏飞然。
与他同行下山历练,总有焚剑派安插于坊间的死士想要他的命。
有传言,千城门与焚剑派分别效忠于三皇子与四皇子。
可想而之,被朝政牵扯的江湖之事,更加凶险。
那一回,我为了保护魏飞然,替他挡下了所有的暗器流星刺。
魏飞然才有机会灭了那些死士。
每根暗器皆淬了焚剑派的密毒。
我血淋淋地倚在魏飞然怀里,
听不见他紧张地呼唤,也看不到他流下的泪,将他脸上的血水冲散。
但我能感受到他扑在我脸上的喘息,那般急迫;
也能感受到他紧握着我的手,止不住地颤抖,
还有一滴滴的热泪,接连打在我的手背。
我身上很冷,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火热。
养伤期间,多亏了魏飞然的尽心亲为,我比料想的要早下地。
怕我烦闷,他还特意将练功的院子,改成了花园。
添置了秋千凉亭,种满了各色花卉。
他牵着我坐在凉亭中,感受傍晚习习微风,
亲手推着我,摇曳秋千消磨时光。
他还每天采来最新鲜的一捧花束,让我抚摸着娇嫩的花瓣,轻嗅那独特的芬芳。
他总定时请大夫来把脉诊看,希望我好得更快些。
大夫说我体质特殊,我中的那些毒素,消解地快于常人。
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我已能听到声音,看到模糊的事物。
我想把这好消息,第一时间与魏飞然分享。
我想快些看到许久未见的魏飞然。
他若是知晓我好的这样快,一定会比我还欣喜。
这时候,魏飞然应该在花园里为我准备花束吧。
我兴冲冲正要跨进花园,就看到魏飞然将一顶繁复华美的花环,轻柔地戴在一个女子发顶。
那女子粉黛峨眉,双眸含羞带俏,她与魏飞然对视着。
“飞然哥哥,这么久了,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的花环。”
魏飞然垂眸微笑,语调宠溺:
“我一直托人送去我亲手编制的花环,四季交替,何曾停过。
只是,你在宫里陪三皇子的母妃,为何要自请出宫,
你也知道,眼下焚剑派暗桩猖獗,你出宫,实在危险。”
女子的粉颊更红了几份:
“我知飞然哥哥担心我。可我也担心飞然哥哥。
我更担心飞然哥哥将我忘了。”
“傻乐儿。”
“我可不傻,我也没胡说。你的那个新剑侍……我看,你对她就不一般!”
我心跳一滞。
这就是千城门老门主的独女千乐之。
她与魏飞然的关系,似乎不仅仅是师兄妹那般简单。
我的思绪忽地很乱,却听魏飞然不屑的轻笑声:
“那个女人?她算得了什么!
莫提她,搅了这好时光!”
我只觉得心间一酸。
涩涩地感觉,蔓延了双眼。
我看到魏飞然用脚将地上的那些花枝拢了一拢,那是为千乐之编花环剩下的:
“乐儿可知焚剑派中最神秘的圣女白安羽?”
“白安羽那个妖女!要不是她调制出的奇毒,我们千城门也不会……”
魏飞然轻揽千乐之的肩头,安慰她愤瞒的情绪:
“叫阿水的剑侍,对焚剑派的毒物竟有非同一般的自愈力!
再加上她的剑术,我早就知她是焚剑派的人!”
我将自己隐在绿植后,惊得手脚冰凉。
我与魏飞然竟是死敌!
千乐之惊呼:
“飞然哥哥,为何还留那妖女在身边?乐儿担心你!”
魏飞然语调自信:
“乐儿莫怕。我自有分寸。
我试探过那阿水,能确定她的失忆是真。
她的剑术确实能为我所用。
做为一个筹码,她对我们千城门也是有用的。
你也看到了,那女人真的把她自己当成剑侍,
对我忠心耿耿。
等我从她身上下手,反制了焚剑派,
自然便会弃了她这无用的工具。”
“飞然哥哥,我爹爹没看错你。
把千城门交给你,把我交给你,都是最合适的。”
听着他们你侬我侬,我像是重新溺入那刺骨夺命的冰水中。
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抽离,
我软倒在地,张大嘴,拼命呼吸着。
听到动静的两人,朝我这里快步而来。
两人的脸上都有惊诧之色。
我定定地直视前方,泪水模糊了眼眶。
我失去焦距的眸子,正好可以装做仍旧是盲的。
“阿水,你怎么来这里了?”
我侧头僻开那两个身影,不言不语,不做回应。
千乐之轻轻推了推魏飞然:
“飞然哥哥,她看不见也听不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