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上美酒和果蔬，又抬来二十只烤羊，切下羊肉分给众人。穿粗布衣和麻布衣的老丈们得到羊肉后，个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，有几个老丈还不慎噎住了，连忙饮酒往下咽。穿锦绣衣和绸缎衣的老丈们投去鄙夷的目光，仿佛在看山里的野人。大王吃了几片羊肉后，端起酒杯，敬了众人一杯酒。
“近来北方大旱，五谷不兴，今秋恐有饥馁之患。孤今日设宴，欲向诸位问政，以度灾年，不知诸位可有见教？”
“大王洪福齐天，厚德贤明，”穿锦绣衣的老丈们拱手道，“此等小灾小难，定能轻易消解，大王不……”
“孤深知忠言逆耳之理，”大王一摆手，“诸位不必恭维，直言便是，孤绝不怪罪。”
众人顿时面面相觑，不敢开口。
大王看向穿麻布衣的老丈们，“诸位老丈可有良策？不必畏怯，直言便是。”
穿麻布衣的老丈们相互对视几眼，拱手道：“大王，农人家中尚有存粮，闲时挖野菜，采野果，猎野兽，存之以备荒，便能度过灾年。只是今秋田赋，难以应付。若大王能减赋，或免今年之赋，则旱灾不足惧也！”
“诸位有所不知。”大王皱眉道，“南有蛮族，时常犯境，孤需以重兵驻守关隘，以拒蛮族。北有戎狄，放牧边陲，孤亦需以重兵防备其作乱。东有蛟龙，于江河之中兴风作浪，孤需命工匠造巨船、巨网和千斤巨弩，以猎蛟龙。西有狮妖，吞食羊鹿，孤需命士兵建高墙阻之。倘或减赋，何以养兵，何以保国安民？”
“臣等不懂国家大事，”穿麻布衣的老丈们慌忙跪拜，“望大王恕罪！望大王恕罪！”
“不知者不罪，快快请坐。”
穿麻布衣的老丈们连忙叩首谢恩，重新坐下了。
“适才尔等说：‘挖野菜，采野果，猎野兽，存之以备荒。’孤以为此法甚妙。尔等回去后，通知乡人，多挖野菜，多采野果，多猎野兽，备足一年之需。孤还曾听闻水草、嫩草、树叶、树皮皆可充饥，教乡人们多多存之，以防野菜、野果和兽肉不足。”
众人唯唯诺诺地拱手称是。
“孤之对策还不足以应付灾年，”大王看向穿粗布衣的老丈们，“敢问尔等可还有良策？”
穿粗布衣的老丈们顿时紧张不已，拱手道：“臣等无赖，不曾耕种，平日以做工为生，毫无良策。”
“尔等做甚工啊？”
穿粗布衣的老丈们有的说在家织布，有的说伐木卖柴，有的说给人酿酒，有的说做杂工，有的说做木工，有的说做瓦工。
“嗯……酿酒亦需粮食，如今灾年将至，不宜酿酒。”大王转头对穿锦绣衣的老丈们道，“明日颁令，全国禁酒。”
穿锦绣衣的老丈们拱手称是。
“大王，”穿绸缎衣的老丈们急忙拱手道，“酒市繁盛，利大税高，若贸然禁酒，恐国财锐减。”他们相互对视一眼，“臣等有一良策，可度灾年，只恐大王不允。”
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北方戎狄虽有作乱之心，却因畏惧天威而不敢作乱。其不会耕种，以畜牧为生，若大王肯遣商队与其交易，买入大量牛羊，畜牧于南……”
“住口！”大王一拍桌子，喝道，“国家与戎狄势如水火！岂可向其屈服，骨气何在？”
“臣等昏昧，一时胡言乱语，”穿绸缎衣的老丈们慌忙跪拜，“望大王恕罪！望大王恕罪！”
穿粗布衣和麻布衣的老丈们个个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们，认定他们就是卖国贼，恨不得立刻杀死他们，吃他们的肉，喝他们的血。
“念尔等初犯，孤暂不责罚。”大王摆了摆手，“以后休生此念，坐下吧。”
穿绸缎衣的老丈们连忙叩首谢恩，重新坐下了。
“尔等一生经商，家资丰厚，积粮甚多。”大王皱眉道，“待到饥荒之时，命尔等扶危济困，不得推脱。”
穿绸缎衣的老丈们唯唯诺诺地拱手称是。
大王笑着捋了捋胡须，“如此一来，旱灾不足为患！”他对太监们摆了摆手，吩咐奏乐，献上歌舞。
太监们立刻叫来了乐工、歌姬和舞姬。乐工们合奏琴瑟笙箫；舞姬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；歌姬们轻启朱唇，缓开皓齿，柔声唱道：
四海清平国祚昌，风调雨顺无饥肠。
霜华寂静无贼盗，丽日喧嚣开市忙。
笑语频频童稚戏，吟赋朗朗儒士彰。
百业俱兴万家乐，治国有道贤君王。
悍勇武士蛮族惧，嫖姚铁骑戎狄慌。
山中猛兽皆温顺，森林时常飞凤凰。
紫气霭霭笼国境，苍龙腾跃护国疆。
……
正当众人陶醉在曼妙的歌舞之中时，一个骑兵忽然神色凝重地跑来，跪到大王身旁。
“禀大王，两位钱公昨夜遇刺身亡，不能前来赴宴。”
众人顿时面面相觑，震惊不已。
三
骄阳似火，烤得青石板路滚烫。汗流浃背的人们匆忙收起货摊，躲进屋里，紧闭门窗。街道骤然一片寂静。须臾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。手持长戟的骑兵们护送着王驾穿过几条街道，停在了钱府门前。穿着孝服的门子看到王驾后，慌忙跪拜。
“速去通传你家主人，大王前来吊唁。”近侍说着快步走到宝辇旁，安放阶梯。
“是！”
门子立刻起身，飞也似跑进院里，穿过游廊，到灵堂门前叫道：“主公，大王来了！刚到大门外。”灵堂里的人们正跪在棺材前，呜呜咽咽地烧着纸钱。听到门子的话后，众人连忙擦干眼泪，快步走出灵堂。大王带着近侍已进了院，正从远处向他们走来。众人慌忙跑去，跪到大王面前。
“臣等不知大王前来，未能迎接，望大王恕罪。”
“尔等皆无罪，快快平身。”大王扶起两位钱公的儿子，叹了口气，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