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临终前交给我一只破风筝。
她让我去找一个负心汉，问他当年为何跟自己的丫鬟好上了。
我找到了那个男人，他却说，是外婆先抛弃了他。
时隔四十年，我终于掀开了尘封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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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翼鸟，其状如凫，一翼一目，相得乃飞。
易得双飞翼，难寻一心人。
1
我的外婆名叫苏茜，是延庆县富商苏兴远的独女，不仅生来就坐拥千金吃穿不愁，还是名扬百里的大美人。
等到苏茜长到适嫁的年纪，慕名而来的追求者不胜其数，却被苏兴远一一挡了回去。
只因算命先生说过，苏茜命中有才子在侧，注定是要嫁给状元郎。
嫁，则苏府兴旺；不嫁，则祸患不绝。
故事发生的那一天是春分，惠风和畅，万里无云。
苏茜与同龄女伴相约踏青，寻到一处风景秀丽的湖边放风筝。
绢纸扎成的比翼鸟乘风而上，在碧蓝的天空中越飞越高。
苏茜抬头看着风筝，不时扯动手里的线轴，好让它沿着风的轨迹飞得再远些。
飞吧，飞吧，苏茜想，希望天上的神仙能看到这只比翼鸟，赐我一段好姻缘。
“哟，你们看，茜娘的风筝飞得好远。”
“我今早和茜娘一同去集市买风筝，她可是走了五六个摊位，专门挑的这只比翼鸟呢。”
“哎呀，莫不是春天到了，我们茜娘想嫁人了？”
“茜娘这是看上我们县里哪家的公子了，快说快说，可不许瞒着我们姐妹。”
“我们县里那些歪瓜裂枣的，哪里入得了茜娘的眼。你们看这风筝飞得多远，将来我们茜娘怕是要远嫁呢。”
“远嫁？那得多远呀，要嫁到隔壁县吗？”
“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。”与苏茜一同长大的李卿卿打断女郎们叽叽喳喳的讨论。
她用团扇半掩着唇齿，故作神秘地低声道：“小时候苏伯伯专门请了道士来给茜娘算命，说茜娘是要嫁给状元郎的。
“你们想，这不就是要嫁到京城去了吗？”
“让你多嘴！”
苏茜听到女伴们在悄声议论自己，羞得双颊通红，盈盈双目瞪了李卿卿一眼。
瞪完犹觉不解气，抽出一只手来就要挠她痒痒。
“哎哟哎哟，未来状元夫人要打人啦！”
李卿卿掐着长调高呼一声，另外几名女郎也咯咯笑着四散逃开。
苏茜抓不着人，又管不住同伴们乱说的嘴，急得追着她们乱跑。
可她一时忘了自己手上还扯着风筝，这一跑乱了方向，风筝线摇摇晃晃地就勾到了旁边的树上。
“等一下！”
茜娘拽着线圈不敢乱动，只得高声把同伴们叫回来，“我的风筝勾到树上动不了了，你们快帮我看看，这可怎么办呀？”
女郎们闻声而归，围在树下抬起头看。
只见透明的鱼线被大树交错的枝桠上缠绕住，又被飘在远方的风筝拉扯得笔直，几乎下一刻就要崩断。
女郎们见状，着急得直跺脚。
“扯一扯，可以把线解开吗？”
“不行不行，上面已经缠紧了。”
“试试踮起脚尖能够到吗？”
可是一来她们不够高，身着裙装也不便爬树，二来此处已是鲜有人至的近郊，周围没有路人可以帮忙，竟是谁也想不出办法把风筝线解下来。
一筹莫展之际，苏茜决定赌一把。
她握着线圈小心翼翼地前后移动，想把风筝线从枝桠之间解出来。
不料，正当苏茜准备用力，一阵风猛地吹来，把本就岌岌可危的细线直接扯断了。
那只比翼鸟形状的风筝失去了牵引，歪歪扭扭地盘旋着往下坠。
“糟了！”
苏茜扔下线圈，提起裙摆就朝风筝追去。
只见那风筝飘飘荡荡，越飞越远，最后竟是落在了湖的对面。
苏茜着急找回风筝，不禁加快了脚步，渐渐就把同伴们甩在了身后。
然而这湖边毕竟已是近郊，道路比不得城内平整，好多地方都是未经铺设的草地，没过脚踝的野草下藏着不少碎石和泥坑。
苏茜一心追着风筝向前跑，没有低头仔细看路。
钉珠绣鞋和宽大的长裙不利于行，一个不留神，她就被脚下的大石块绊倒了。
重心不受控制地向前倾，苏茜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摔倒在地的疼痛。
没想到，下一刻她竟触到了个温暖的事物，稳稳地被接住了。
“怦怦——怦怦——”
苏茜惊魂未定地睁开眼，入目是一片被洗得发白的素麻布料，粗糙的纹理摩擦着她的脸颊。
她顺着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抬头看，越过宽厚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，对上了一双比湖水还要深邃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透着惊喜、怜惜，还有很多苏茜看不懂的情绪。
好像有一些不舍，又好像有一些难过……
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？
苏茜就像落进了无底的漩涡里，深深陷了进去。
2
“怦怦——怦怦——”
强劲的心跳声和微暖的体温让苏茜回过神来。
——她竟是趴在了一个男子的胸膛上！
苏茜吓得连忙推开对方，仓惶向后退了几步。
她十个手指一遍遍捋着裙子上不存在的皱褶，仿佛要借此掩盖手上沾染的温度。
从未试过和陌生男子靠得这么近，苏茜紧张得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，只好低头盯着地面，假装在数地上的小花。
对方也一时无言，被苏茜推得踉跄一下稳住身形，便默然站在了原地。
心念百转间，苏茜突然瞄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风筝竟是被对方拿在了手上。
这下，她也顾不得害羞了，指着风筝抬头看向对方：
“你——”
“我——”
两个人同时开口。
“我——”
“你——”
再度同时发声，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气氛。
最后，还是对方率先打破了僵局。
年轻男子后撤半步，俯首作揖，再双手递上了掉落的比翼鸟风筝。
“在下林望，方才于湖边拾获一只风筝，不知是否为姑娘所寻？”
男子语气平和，举止从容大方，不像是蓄意搭讪的登徒浪子，这个认知让苏茜的心安定了不少。
于是她便大着胆子打量眼前之人，只见这位林公子约莫加冠之龄，穿一身素麻直裾，长身玉立有如月下松。
他的相貌虽算不得让人一眼惊艳，却也比普通男子清俊，举手投足间更多出一分文人雅士的书香气。
只是他虽然衣冠整洁，却不难看出那是件穿了很多年的旧衣，袖口边缘有缝补过的痕迹，衣摆下漏出的鞋尖也已经磨破了口。
——看来这位林望是个读书人，还是个穷书生。
苏茜一面想着，一面迅速调整好自己的仪态，双手交叠在前，落落大方地行了个万福礼。
“见过林公子，此物正是小女要找的。”
“如此，这只比翼鸟就物归原主了。”
林望向前一步，将风筝递到苏茜面前。
“多谢林公子。”
苏茜伸手接过，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来不及收回的手指。
那熟悉的体温再次从指尖传来，就好像一把燎原的烈火，顺着手臂迅速烧上了苏茜的脸，烧得她两颊通红。
两次了，苏茜想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，自己已经碰到他两次了。
虽然两次都是无心之举，可是他的温度让人心动，又让人心安。
好想再多停留一会儿啊……
不对不对！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！
苏茜在脑海里给自己打了一巴掌，攥紧风筝的一角，迅速收回手。
她将比翼鸟横挡在胸前，悄悄用宽大的翅膀半掩住自己的神情。
“我，我，那个……”
苏茜紧张得语无伦次，只好再次向对方道谢。
“谢谢林公子帮我找回了风筝。”
林望见状，体贴地又退开些距离，主动起了话题转移苏茜的注意力。
“姑娘这风筝甚是好看，画的可是比翼鸟？”
“公子慧眼。”
苏茜听得这话，便忍不住举起风筝，得意地向林望展示起来。
“每年的风筝集市上，大多数摊主只卖燕子和喜鹊这类普通的风筝，只有这家做了一只比翼鸟，个头又大，颜色又鲜艳，我一眼便相中了它。”
林望闻言，轻笑一声，点头赞同她的看法。
“这原本是摊主用来做展示的，求了好久他才肯卖给我。你是没见过这风筝飞起来的样子，往天上一放，所有人的都能被它比下去，它就是整个天空里最夺目的那一只……”
苏茜正说的起劲，突然惊呼了一声。
“哎呀，糟了！”
“怎么了？”林望马上关切地问道。
只见苏茜把风筝撑开，比翼鸟的左边翅膀上裂开了一条缝，风从缝隙中穿过，把破开的绢纸吹得哗哗作响。
“刚才收起来没注意，原来翅膀这里竟然裂开了。”
“姑娘这风筝方才挂在了湖边的柳枝上，想来是断线后飘落至此。”林望说道。
“树枝剐蹭难免会造成破损，姑娘还是要仔细检查一番为好。”
苏茜听得这话，将手中的风筝又反复看了几遍，确定只有左边翅膀上有裂口，其他地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