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火。

“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问‘为什么’，这些问题有什么用？能改变什么么？能复活谁还是能解救谁？”

“真相能让事情得到应有的结果，能让一切尘埃落定。”小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。

“结果？”赵晨忽然轻声笑了出来，带着冷意，一字一顿的说着，“检察官，你连过程都没想明白，结果又能算什么？”“不过是你们自娱自乐的心理安慰罢了。”赵晨的语气不高，却带着压迫感，迫使小夏进入他的节奏、他的逻辑。

小夏一时无言，轻轻呼了一口气。

“赵晨，如果你不想说那场火，不如聊聊童话吧，上次你提到的童话。”

赵晨手上敲击的动作停了一下，“童话？什么童话？”

“你说'恶魔已经死了，童话有了结局。'这个童话是什么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童话还是在哪里看到的童话？”

赵晨靠在椅背上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，似是在对着小夏，但更像是对着天花板在说，“童话……我只是个孩子。”

“什么孩子？“这是关于你的童话吗？”小夏追问起来。

“有趣的问题。“检察官，你猜呢。”

“我不是来猜的，赵晨。”小夏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，“我想知道，这个童话是谁告诉你的。”

赵晨却像陷入了自己的记忆，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，“有一个孩子，他住在森林里，森林里有个恶魔……恶魔把森林点燃了，火光照耀着天空，炫丽的颜色……”

“恶魔是谁？是你的父亲么？”

赵晨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，目光尖锐的看着小夏，“恶魔就是恶魔，为什么你要给他找一个名字。”

“你不想……”小夏正想继续发问，却被赵晨打断：“你知道么，检察官，童话的规则就是，它不需要你去相信。”他带着说服的口吻，“规则不会骗人，恶魔死了，结局就到了。”

“那规则是什么？这些规则是你自己定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？”

小夏试探的问出来，“是来自你的家里么？”

赵晨脸上的笑瞬间僵住，他低下头，不再说话。

“赵晨，警方在调取卷宗时，发现很多年前，你家有几次出警记录……关于你家里，是不是可以谈谈你和父亲的关系。”

“家里？这有什么关系？”赵晨忽然警觉了起来，呼吸也一瞬间加快了许多。

“警方的记录显示，你家曾有过多次家庭纠纷的报警……”

“你想知道什么？他就是恶魔，他活该被烧掉。”赵晨的语调一下提高了不少，情绪也激动了起来。

“为什么你认为他是恶魔？”

赵晨带着压抑的怒气，“他折断了翅膀，他把她关在森林里，用火折磨她，用树枝抽打她，用藤叶捆绑她，你问我为什么？”

听到这话，小夏顿了一下，小心的问出了：“这个她，是你的母亲么？”

赵晨猛然地站起身，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小夏也是一惊，瞬间起身向屋子闪去。门外的护士冲了进来，将赵晨按回椅子上，他的双手死死抓住桌沿，瞪着双眼看向小夏，“不许说她，不许提她，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干，什么都不懂！”

赵晨的反应超出了小夏的预料。他的情绪像撩起的大火，无法平息。

护士长带着护士和护工拖走了赵晨，中断了这次的访谈。

小夏看着赵晨被拖走的身影，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凶兽，眼中满是怒火，似是要把这个世界也燃烧毁灭。

走出院区时，冷风夹杂着冻雨，吹得人脸上都发疼，小夏裹了裹衣领，是因为他的母亲吗？看来“她”是剥开这层迷雾的关键。

第4章 规则的意义

起火的地点是这地区一片老旧的居民区。

楼房外墙的水泥块斑驳脱落，墙边墙角堆满了未清理的垃圾，路上鲜有人行走。

这一片像是城中村一样的地方，就是赵晨曾居住的社区。

小夏走在居民区的人行路上，寒风在楼栋之间的夹缝中吹过来，到处都是湿冷的阴郁气息，就像终日不见阳光没有生气的沟谷，这里就像光鲜发展的城市中的一块疥癣，连同这里的人一起被遗忘在角落。

赵晨和父亲赵烈住在这片小区的一栋居民楼里，直到火灾彻底烧毁了它。

现在，赵晨的名字就像这个地方之于城市，在这个社区隐秘如同阴影一样的存在。街坊邻居躲避瘟疫一样逃避着对赵家问题的回答。

小夏不得不拿出司法办案的说辞，询问了几个邻居。

“赵烈啊……”社区外运动器材上正摆动着漫步机踏板的大姐，带着几分不屑，“那人脾气坏得很，整日喝酒，隔着几层楼都听得见。”

“他经常跟家里人吵架么？”小夏捕捉着邻居话语中的信息。

“可不是，诶，他那个老婆，可怜的……”“不过，诶……”

“你们知道赵晨的母亲是怎么过世的么？”小夏试探着问。

“听说是意外，脑袋磕在桌角上了。”女人语气含糊，低头吸了口烟，“不过谁知道呢，赵烈那人……你也懂。”

“嗨，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她干嘛……”旁边的大爷也加入了进来。“他家那小孩，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一个，软软糯糯的……”

“是赵晨么？赵晨跟赵烈的关系怎么样啊，大爷。”

“还能怎么样，赵烈那人……不喝酒还好点，喝了酒之后……每次我看那小孩，太可怜了”

女人抬头瞟了她一眼，像是有些警惕：“你这些问来问去的，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
小夏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：“大姐，我们也是例行调查。”

“赵晨这孩子小时候不爱说话，每次跟他妈妈出来，一碰到人就拽着妈妈的衣角躲在身后，”小区路边摆弄着象棋的老邻居，回忆起赵家的情况，“不过后来他妈没了，赵烈那小子好像脾气更差了。喝点酒连孩子也打，诶……真是造孽。”

“赵晨有反抗过么？”

“谁知道呢，”老邻居摆弄象棋的手停了一下，“毕竟是老子，不过……算了”

“老人家，是有什么事情么？您可以跟我说说，我就是负责赵晨案子的检察官，您把相关情况跟我说说，也有利于赵晨的案件推进。”

“好吧”，老邻居叹了口气。

“有一次我看见他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把菜刀，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爸。那眼神……啧，吓人呐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他爸把门一关，他就进屋了，也没听见啥动静。”老邻居摆了摆手，低头继续摆弄棋盘，“反正，这家人啊，都是一地鸡毛。”

赵晨的母亲，是个温柔但沉默的女人，小夏在邻居的口中打听着赵晨母亲的情况。

“陈雨”，一个年长的大姐，在赵晨的楼下，被小夏追问的烦了，耐着性子跟小夏聊了两句。

“有啥好说的，一个苦命的女人呗，”大姐来回晃着，想要晃掉身上的寒气，也可能是不想谈论赵家的晦气。

“听说那女人平时还能写写画画的，要我说就是懦弱，一点反抗都没有就没了……”

“那你知道她平时都写点什么么？”

“那不知道，”大姐回答，“不过，听说她死时候，留了一个木盒给赵晨，说是留给他的东西。那日火灾，赵晨好像就是抱着那木盒坐在前面那个路牙上。”

小夏回到车上，心里反复咀嚼着从邻居们口中拼凑出来的信息。赵晨的成长环境显然充满了压迫和暴力，而母亲的死是这个家庭的转折点。虽然被官方记录为“意外死亡”，但种种迹象表明，这起事件背后可能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真相。

而那个被陈雨交给赵晨的小木盒——如果火灾前它确实存在，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呢？是那个“童话”么？

小夏第三次走进会客室，赵晨正低头摆弄着一张纸片，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划弄着什么。

听到她的脚步声，赵晨转过头，露出笑容：“夏检察官，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。”

小夏在他对面坐下：“这是我的工作，咱们还是继续谈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