算从容，但江婉棠对他何等熟悉，只面色不改的陪着赵瑾将人送走，然后两人一起走回内室。
“她想让我去北漠为质子。”赵瑾坐在榻上，脸色很差，江婉棠走过去，也安静的坐在他身边。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，一时无言。
“可是我不想。”赵瑾无力的抬起头来，望向窗外的如水月色，从前也是这样的光景，如今竟然瞧出了几分萧瑟。
“你得去。”江婉棠沉思了片刻，语气坚决的说道。
赵瑾错愕地转头。
“二皇子如今在肃清大皇子一党，你外租宋氏一门与大皇子妃董氏是姻亲，又在朝中交往过密，以二皇子的狠辣手段，宋氏一门怕是要性命不保了，你也会受牵连，他已经杀了那么多兄弟，不差你一个。”江婉棠停顿了一下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“你主动应承去北漠做质子，你的性命可保，宋氏一门的性命也能保住了。”
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，似乎是从皇帝病重，这样窒息的沉默就一直蔓延在她周围。
良久过后，赵瑾才艰涩开口：
“好，我去。
“我陪你去。”赵瑾僵硬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触动，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，比如北漠苦寒，比如路途艰辛。
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，江婉棠就笑着打断了，
“你说过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。”
出宫那一日，赵琰并没有来相送，这都在意料之中，如今他不仅要筹备自己的登基大典，还要镇压朝中的重臣和各地的藩王，因此只派了年迈的礼部尚书和一个身边的太监在宫门口主持事宜。
礼部尚书上前，一板一眼地进行流程：“殿下需多保重。”
江婉棠看见赵瑾袖中的手紧紧握起，上前去轻轻推了赵瑾一把，赵瑾这才也缓缓回礼，“卿也保重。”
随后，他们登上离开京城的马车。
赵瑾紧抿着嘴，江婉棠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，她一直能渴望出宫生活，可是如今终于能出来了，却要奔赴千里之外的北漠。
她掀开马车的窗帘，回头望去，曾经困住她的庞大的宫城在此刻变得越来越渺小。
“殿下，我们来日方长。”
赵瑾将手覆在江婉棠的手上，她的手很冰凉：“我还记得你前几日同我说的。”
“是，赵琰这皇位坐不稳的，你父皇病重不醒未立太子，叶皇后和大皇子都在宫中暴毙身亡，这消息瞒不住的。不说大皇子的旧党，光说远在封地的淮安王赵璃就不会坐视赵琰顺利登基……”江婉棠没有再说再去，她垂下双眼，藏住眼底的锋芒。
“殿下，我们都要好好活着，以图来日。“
一路的颠簸疲惫，赵瑾一直在想江婉棠所说的“来日”，人总要希望点什么支撑自己走过艰难坎坷的时光。
这个护送质子的队伍不过五十来人，赵琰并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费人手。北漠愿意同大齐义和，是以大齐割让边郡四城、珍宝百车为代价的。至于赵瑾这个质子，更多是羞辱的意味。
于是这些士兵和仆役赵瑾几乎使唤不动，有时赵瑾身体不适想要停下来休息片刻，都要靠江婉棠偷带出宫的金叶子贿赂小军官。
等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在驿站休息，想要任何东西，哪怕是一杯热水都要他们跑下楼自己去烧，害怕有人对江婉棠占便宜，元宝都是自己下楼忙活，但有些人看不起太监，就会假借着醉酒对他推推搡搡，于是离雁行关不远的时候，元宝病了。
江婉棠将自己最后一支簪子送了出去，才请到了一个大夫。元宝原本是皇子的贴身小太监，自幼也算是在宫中娇养长大的。这一路颠簸坎坷，又过度受累，终于支撑不了了。
“或许在大户人家用人参吊命，再仔细养着，还能有一线生机，可惜呀。”大夫摸摸胡子，摇头叹气。
江婉棠和赵瑾只能陪在昏迷的元宝身边，他们甚至无法让车队停半天让已经气若游丝的元宝好好休息。
弥留之际，元宝握着江婉棠的手，留下一行清泪：“殿下只有你了，他只有你了。”
他们草草将元宝安葬在驿站旁边的小树林里，赵瑾和江婉棠都哭过一场，两人都沉默着矗立。
“走吧。”江婉棠主动牵起赵瑾的手，领着他往回走，苍茫的天地间，只有他们两个并肩而行。
元宝说得对，他们，都只有彼此了。
等进入深秋时节，他们才终于到了雁行关。那是一片苍茫而辽阔的大地，天是高的，山是远的，寒冷的烈风呼啸而过，仿佛能掀翻他们窄小的马车。
远处，一队人骑着骏马飞驰而来，扬起一路的沙尘，他们在马车前勒马停下。
为首的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，剑眉锋目， 他骑在一匹神俊的枣红色宝马上，浑身散发着嚣张的气焰。
“谁是赵瑾？”少年高坐在马背上，神情倨傲的问。
见无人应答，他有些不耐烦，继续用他那不流利的齐国话大声问：“谁是赵瑾？”
赵瑾面露难堪，但还是从马车中下来，同时将也想跟下来的江婉棠按回车内。
“正是在下。”他理了理衣袍，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。
那少年打量了他一番，颇有些嫌恶的说道：“齐国就派来这么一个瘦弱的皇子，看样子也活不久。”
他随即调转马头，领着一队人飞驰而去，只留下两个兵卒带着马车去王庭安置。
赵瑾在烟尘滚滚里拍去身上的沙土，这才回到马车上，看见江婉棠面露担忧，他倏然一笑，语气依旧温和：“我没事，莫担心。”
北漠的生活由此拉开序幕，与其说生活，不如说是生存。他们一来到这里就要适应最寒冷的冬季，赵瑾和江婉棠都病了一场，所幸时间是错开的，还能相互照顾。也好在北漠暂时还不想让赵瑾这个质子这么快就死在北漠，药物上没有短缺。不过北漠各种生活习惯也让人难以适应，特别是赵瑾这个皇子并无仆役侍从，他又不愿意让江婉棠过度劳累，于是有些事情只能亲力亲为。
但最让人头疼的是语言不通，给他们安排起居的是王庭一个叫米娜的侍女，年龄大概四十多岁，因为母亲是齐国人，所以会说一点齐国话，可除了她以外，江婉棠和赵瑾都很难与人沟通。
于是在长达三个月用手比比划划交流和摸索中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