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里拿着油纸包的栗子,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。他穿着朴素的青衫,腰间别着一支旧笔管,面容清秀,气质中透着几分不合烟花场所的清冷。
见她转头,那人竟不躲不避,反而上前几步,拱手作揖:“姑娘莫惊,在下白居易,不过一介初入长安的士子。方才见姑娘购琴弦,便忍不住心生好奇——不知姑娘的琴声是否如这琴弦一般卓然?”
玉屏微微一愣,很快便收敛心神,轻笑道:“公子谬赞了,我不过是平康坊的一名伶人,琴艺只是讨生活的伎俩。”
“伎俩?”白居易摇头轻叹,“若姑娘真以为这是伎俩,便是轻看了自己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真诚,“长安虽繁华,世道却不尽公正。但我以为,有真才实学的人,终不会被埋没。”
玉屏听着他的话,心中不由一动。她低下头,将琴弦放入篮中,轻声道:“多谢公子教诲,但我终是风尘中人,怎敢妄谈才学。”
白居易还欲再说什么,却见玉屏已转身离去,只留下一抹淡粉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晨雾中。
第二节
花月楼的日间,一片忙碌。
玉屏回到楼里时,楼中女子正在梳妆打扮,丫鬟们端着漱口水和点心穿梭不停。堂中坐着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,正是楼主穆善才。他见玉屏进门,抬手招呼她:“弦买回来了?”
“是。”玉屏将琴弦递上,穆善才看了看,满意地点头,“今夜梁坊正设宴,你负责主奏《霓裳羽衣》。记住,他可是咱们花月楼的靠山,弹得不好,你该知道后果。”
玉屏低眉应下。穆善才是她的师父,也是花月楼的实际掌控者。他性情阴晴不定,常将楼中的女子当作货物交换,玉屏虽才艺出众,也难免时常提心吊胆。
当晚,花月楼灯火通明。堂中的长案摆满珍馐,梁承珪居中而坐,身旁围着几名权贵。乐伎弹唱间,玉屏端坐于堂中,怀抱琵琶,神情端庄。
一曲《霓裳羽衣》行云流水,琴声清雅,仿佛能将世人带入天宫梦境。曲终时,梁承珪抚掌大笑:“不愧是玉屏!这手琵琶当真是长安一绝,穆先生教徒有方啊!”
穆善才在旁赔笑:“坊正过誉了,玉屏不过小女,弹得粗浅,还需多加历练。”
玉屏放下琵琶,起身施礼,正准备退下,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。众人回头望去,只见几个醉醺醺的男子闯了进来,为首的正是长安巨贾卢恒。他脸上满是酒意,一把将门帘掀开,笑声震天:“梁坊正,怎不提前告知我有这等雅会?好让我也凑个热闹!”
梁承珪眉头一皱,刚要发作,却见卢恒径直走向玉屏,双眼贪婪地打量着她:“这便是玉屏姑娘?果然是才貌双绝,难怪坊正都视如珍宝。”
玉屏感到一阵不适,刚想后退几步,却见卢恒突然拔下一支金钗,放在案上:“玉屏姑娘,今日你若能为我独奏一曲,这金钗便是你的。”
大厅顿时一片哗然。梁承珪冷笑一声,抬手阻止众人的议论:“卢公子若要听琴,需得问过我才是。”
“问你?”卢恒嗤笑,“你不过是坊正,我可是卢家当家人,长安谁人不卖我几分薄面?便是玉屏姑娘,也不例外。”
空气瞬间凝滞,众人屏息以待,眼看两人争执将至不可收拾。
就在这时,门口传来一声朗笑:“长安繁华,不在权势,只在文雅。若两位为争一曲而生龃龉,不如让在下效劳,弹上一曲《阳关三叠》,助大家平息心火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竟是白居易。他手握一柄古琴,神情从容,拱手笑道:“若诸位不嫌,便让白某解个围,如何?”
第二章:琵琶声中
第一节
大厅内一片寂静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门口的白居易身上。他一身青衫,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与这纸醉金迷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,却因为那一声清朗的笑语,让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。
卢恒眯起眼睛,打量着白居易,随即冷哼一声:“哪里来的穷书生,也敢在这里献丑?此地谈的,可是长安城里头牌玉屏姑娘,你配吗?”
白居易并未被这言语激怒,他从容地抱拳,微微一笑:“白某不过一介布衣,自知身份低微。但既然卢公子和梁坊正争的是一曲佳音,在下愿以薄才抚琴,既不夺人,也不争宠,岂不两全其美?”
梁承珪沉吟片刻,目光扫过白居易,又看了看桌上的金钗。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,知道在这种场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便敷衍道:“既如此,就让这位白公子试试吧。”
白居易微微一笑,走到堂中央,在玉屏稍稍一礼后,取过她身边的琵琶,轻轻拨动琴弦。他的手法虽不似玉屏那般精妙,却自有一种质朴的韵味。他略作调整,琴音随即清扬而起,曲调悠扬。
众人听得入神,只觉那琵琶声如一汪清泉,涤去了满堂的酒意与纷争。白居易弹的是一首《阳关三叠》,以琵琶演绎,更添一份苍凉与婉转。弦音转折间,仿佛能看见远行的旅人独立荒原,月下故人的依依惜别。满堂之中,竟无一人说话,只有琵琶声在空气中缓缓流淌。
曲终时,白居易起身将琵琶归还玉屏,朝众人拱手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