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拉阅读上一章

  

符号的位置恰好绽开朵墨梅。余光瞥见监视器后的灰色衣角,靳燃修长的手指正在膝盖上叩击出某种节奏——是苏州码子的计数法。

「开始你的表演。」总导演敲了下台本。我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,那里本该站着九岁时教我念台词的母亲。茶渍在布料上蔓延出冰裂纹,旗袍突然变得滚烫,像是从皮肤里长出的第二层血肉。

茶渍在靛青缎面上洇开的刹那,我听见观众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。白芊芊的助理还举着空保温杯站在走廊光影里,嘴角挂着来不及收起的冷笑。针织外套口袋里的珍珠耳坠突然变得灼人——那是十五岁拍《沪上烟云》时,道具组长教我辨认苏州码子的触感。

「即兴表演题目:乱世中的诀别。」副导演推了推金丝眼镜,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瞥向监控器的眼神。我知道此刻某块屏幕后,靳燃的银质打火机正随着苏州码子的节奏开合作响。

旗袍下摆的墨梅在空调风中微颤。我闭眼回忆母亲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,再睁眼时,指尖已经抚上并不存在的怀表链。这是商会千金藏在旗袍第三颗盘扣里的微型密码本——方才补妆时,马面裙姑娘用口红在我掌心写下的提示。

「父亲,电报局今日的茶叶送来了。」我对着虚空欠身,将茶渍的位置转向评委席。白芊芊突然从后台转出来,蕾丝洋伞尖「恰好」戳在我后腰:「这不是我们敬业的武替小姐吗?听说你连中戏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?」

评委席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。我顺着伞尖的力道旋身,靛青旗袍在空气里甩出浪涛般的弧度。这是上周拍马戏时偷学的蒙古舞步,此刻混着茶渍晕染的轨迹,倒成了千金小姐慌乱中强作镇定的模样。

「周小姐说笑,新式学堂教的是洋文密码。」我摘下耳坠捏在指尖,珍珠表面闪过监控器的红光,「不像这苏州码子,非得在老账簿里才寻得见。」耳坠划过的弧线暗合靳燃叩击的节奏,评委席最左边的历史顾问猛地直起身。

白芊芊的洋伞「咔嗒」收起,她贴近我耳畔的气音带着香槟酒气:「你以为搭上靳燃就能翻身?他玩腻的破鞋能堆满整个影视城。」镶钻甲片刮过我腰侧裂缝,早上匆忙缝合的线头应声崩断。

冰凉空气顺着裂口窜上脊背。我望见监控器后那抹灰色衣角突然消失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。后台传来道具组的喧哗,某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在指挥:「3号棚的仿古留声机先挪过来!」

「接着演。」总导演突然开口,烟嗓里压着躁意。我踉跄扶住不知谁推来的黄包车道具,车帘上「荣昌车行」的绣样刺得眼眶发热——那是母亲昏迷前最后接的戏,她扮演的车行老板娘,总在等战乱中失踪的丈夫。

裂开的旗袍下摆扫过包铜车辕,我将珍珠耳坠按进车座夹层。这个动作让后腰的裂缝彻底绽开,却意外露出当年拍打戏留下的腰窝疤痕。余光瞥见白芊芊经纪人举起手机,镜头反光像毒蛇的信子。

「今日的碧螺春,怕是喝不得了。」我抖开黄包车上的毛毯裹住腰间,布料摩擦声混着突然响起的留声机杂音。老唱片吱呀唱着《夜上海》,琴键缺失的音符恰好踩上我转身的节拍。

场务小弟突然抱着道具箱冲进来,箱盖上新鲜的泥印还沾着机车轮胎纹路。他「失手」打翻的木盒里,滚出半块残缺的商会印章——那花纹与我旗袍下摆的密码符号完美契合。评委席爆发出压低的讨论,白芊芊的高跟鞋跟重重碾过我的影子。

当我把印章残片按在茶渍墨梅中心时,监控器后的灰色身影重新出现。靳燃的皮鞋尖有节奏地轻点地面,这次是摩尔斯电码的节奏。茶渍在宣纸上晕染的旧记忆突然复苏,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教我书法时说的话:「檬檬,戏是假的,但眼泪要真。」

「父亲,电报局今日的茶叶…」我哽住喉咙重复开场词,眼泪却砸在黄包车铜铃上。这次不是演技,是想起ICU里母亲无名指上的戒痕——她等那个承诺离婚的男人,等了整整二十年。

「卡!」制片人突然举手,「苏小姐,最后一个问题。」他举起我三年前的古装剧截图,那道横贯眉骨的疤痕在镜头下无所遁形,「如果观众质疑你的外形不符合商会千金形象?」

后台传来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。我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侧屏的直播画面,#战火玫瑰破碎感#的热搜正在攀升,某张我在医院走廊蜷缩的偷拍照被转发了上万次。裂开的旗袍下摆扫过留声机喇叭,带起一阵带着杂音的颤鸣。

「民国二十六年,上海小姐选美冠军脸上有弹片擦伤。」我将碎发别到耳后,露出那道曾被无数导演要求用厚粉遮盖的疤痕,「报纸上说,那是乱世美人最好的粉黛。」

制片人手中的钢笔「啪」地扣在评分表上。我转身时,监控器后的灰色身影正在消失,地上遗落着半盒薄荷烟。白芊芊的尖嗓刺破凝固的空气:「这算什么表演?根本是……」

「恭喜苏檬

上一章 下一章

3

你刚刚阅读到这里

返回
加入书架

返回首页

书籍详情 返回我的书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