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,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。
正当书肆老板低头点数的时候,苏茜又取出一叠银钞递到他的手上。
“这里是一千金,以后林公子想看什么书,便算作是他买下的,钱就从这里面扣,若是扣完了,你自去苏府和我家管事说。”
“如此甚好,苏小姐大气。”
老板得了押金和承诺,自然不再纠缠。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了,也便渐渐散去。
林望整理好衣冠,转身向苏茜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萍水相逢,这位苏小姐的善举,在下无以为报,甚是惭愧。”
“林公子快请起,”苏茜抬手虚扶,“你先前帮我捡了风筝,这便当作是我的谢礼罢。”
“风筝?什么风筝?”林望似有疑惑,“还有,苏小姐是怎么知道在下姓林的?”
不过只是过去了一个月,他已经不认得我了吗?
苏茜有些恼,却也觉得不该强求别人只见了一面就能记住自己。
于是她提醒道:“春分日,你帮我捡回了掉在湖边的风筝,告诉我你叫林望,还说要做一只新的风筝与我交换的。”
“还请苏小姐原谅,在下实在不记得此事了。”
林望再次欠身致歉,“不过在下确实略懂几分做风筝的手艺,苏小姐想要什么样子的风筝,可否大致描述一番?”
“你且跟我来,我把风筝给你看。”
苏茜将林望领到马车旁,从小怜手里取过风筝递给林望。
“好漂亮的比翼鸟,可惜右边翅膀破了一道口子,再也飞不起来了。”
“对,”苏茜也深感遗憾,“我原本还打算趁着春天多放几回呢。”
林望仔细观察风筝,记住它的形状和颜色后,将它还给了苏茜。
“无妨,在下已经记住它的样子了,可以为苏小姐再做个一模一样的。”
“真的吗,这次你可不要再忘记了哦。”
“万万不能。苏小姐且在一个月之后回来这书肆门前,用这破损的风筝同在下交换。”
“那就一言为定,我一个月后再来。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4
一月时间弹指而过,可对苏茜来说确实每日都过得煎熬。
好不容易到了约定的日子,苏茜难得早早便起了床,唤小怜过来为自己梳妆。
“小怜,你说我穿这件湖绿色的好看,还是这件鹅黄色的好看?头上的发饰要配那个绢花的,还是珍珠的?”
“小姐,谁不知道您是我们延庆县的第一美人,”小怜举着手里的三四条裙子,“您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呀。”
“今天不一样,今天我是要去见一个人。”
“是那天被书肆老板赶出来的那个男人吗,小姐这样子像极了戏文里写的会情郎。”
苏茜正对着镜子上妆,仔仔细细地描画,闻言回头娇嗔一句,羞红了脸。
“坏丫头,都敢调侃起主子来了,快把风筝拿给我。”
小怜递上风筝,又为苏茜系好披风,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:“小姐,虽然咱们家的规矩比其他名门望族要宽松,没有大家闺秀不得出门的限制,可是独身男女私下会面,老爷那边怕是知道了以后会生气。”
“父亲平日里只管做生意,甚少过问我的事情。你不说,我不说,他又怎会知道我出门是要见谁?”
苏茜回过头,手指轻点唇上,对小怜说道:“你可得帮我把秘密守好了。”
“小姐放心,小怜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既得了保证,苏茜这才放心地往外走,走得几步心念一动,又折返回来。
“小姐是漏了什么东西吗?”小怜问。
苏茜把手里的风筝交给小怜,说道:“这风筝我不带了,你帮我放回原处收好吧。”
小怜不解:“为什么?小姐不是要把风筝交给那个人吗?”
因为,如果这次忘记带了,就有借口约定下一次的见面呀。
苏茜笑了笑,没有回答,只道:“我自有道理,你且收好罢。”
穿过繁华的集市,苏茜如约来到那天的书肆,只见一身素袍的林望已经等在了门前,立如一颗挺拔的松。
苏茜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和裙摆,这才走上前去。
“林公子,久等了。”
听到少女的声音,林望转过身来,作揖行礼。
“苏小姐好,在下也是不久前刚到。”
他说谎了,苏茜心里想,他的鬓角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想必已经在这初夏的太阳底下晒了许久。
苏茜环视一周,看到他也是空手而来,不禁询问:“林公子,那风筝……”
林望却率先开口打断了她:“实在是抱歉,之前答应苏小姐的风筝原已做好,只是今日出门太急,竟一时忘了带上,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回头再取了。”
“没关系的,你看,我出门时也忘了带上我的旧风筝。”
苏茜摊开手,向他展示自己的两手空空。
“如此,不若我们今日权当朋友间偶遇的交游,另约时间再来交换风筝?”
看来,林望和自己存的是一样的心思呢。
苏茜含羞点头答应下来:“都听林公子的。”
“既然今日大家都来了书肆门前,不知苏小姐是否有兴趣和我一同到里头去转转?近日我读到了一本新书,内容甚是精彩。”
林望俯身伸手,邀请苏茜同行。
“好呀,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,林公子可要教我。”
“在下荣幸之至。”
苏茜跟着林望走到书肆里,看着满墙的书籍一时不知从何挑起。
正当她犹豫间,林望走到她的身后,越过她的头顶从书架高处拿下了一本薄册子。
“《西厢记》,讲的是穷苦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故事,缠绵悱恻的爱情,我猜你应该会喜欢。”
“林公子推荐的,想必不会有差。”
苏茜接过书册,在一处向阳的角落坐下。
林望也寻了一个蒲团,隔了一臂远,席地坐在苏茜的身边。
伴着夏日的蝉鸣声,两人坐在书肆里,把架子上的书看了一本又一本。
他们不自觉地向对方靠近,最后两个蒲团紧紧地靠在了一起。
苏茜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,林望也是个博学多才的士子,两人一拍即合,从诗词歌赋聊到人文历史。
他们越说越觉得投契,不知不觉就在书肆坐了一整天。
交谈之中,苏茜才知道林望父母早逝,从小寄居在亲戚檐下。
不料今年亲戚家中添丁,房子不够住了,林望便被赶了出来,暂时客居在延庆县近郊的翠湖村。
虽然家境贫寒,但是林望有一颗好学的心,他小时候偷偷跟着村里的孩子去私塾,扒在窗户上听先生讲学。
后来,他又四处搜罗别人不要的旧书,白天趁着日光研习,晚上便蹲着别人家的屋檐下偷光。
林望的能力出众,再加上夜以继日的努力,终于在学习一事上小有所成,不久就要去参加今年的秋闱。
“既然已经是朋友了,总叫林公子显得太生疏,”分别之时,林望说道,“不然苏小姐就叫我阿望吧。”
“阿、望。”
苏茜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,如饴糖咀嚼在唇齿间,感觉自己和对方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距离。
“诶,在呢。”林望笑着回应。
“那你也不要唤我苏小姐了,”苏茜说道,“可以叫我茜娘,我的同伴们都这么叫我的。”
“茜娘。”林望试探着叫道。
“诶,在呢。”苏茜也学着他的语气回答。
“茜娘,那我们约好了,十日后还在这书肆见面,到时候我们记得拿上各自的风筝。”
“那我们拉钩。”苏茜伸出手,葱段般的小指俏生生立起。
被这孩子气的举动逗乐,林望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。
“嗯,拉钩。”他勾住了她的小指。
“拉钩上吊,一百年不许变!”
松开手的那一刻,不知是不是苏茜的错觉,她觉得林望的小指在她手心里蹭了一下,就像被小猫挠了心。
5
苏茜和林望的见面就这么定下来了,只是到了下一次再见,两人又都不约而同地“忘了”把风筝带去。
于是便有了第四次、第五次……
一声“茜娘”,一声“阿望”,叫的那个人满心欢喜,应的那个人小鹿乱撞。
他们惯常会约在书肆里见面,一壶茶,一本书,谈天、谈地、谈风、谈雪。
有时候也会一句话都不说,相伴而坐一个午后,然后恋恋不舍地分别。
苏茜近些日子出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,而且每次出去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,回来时脸上总是带着红晕和藏不住的笑容。
苏兴远刚从外地做生意归来,留意到女儿不同寻常的举动,再加上坊间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,不由得疑心起来。
“混账东西!”
听完下人的回禀,苏兴远知道了那日在书肆前的闹剧,气得拍案而起。
起身后犹不解气,反手摔碎了一个茶杯。
苏茜被下人匆匆带去父亲房中的时候,里面正是一地狼藉,碎瓷片混着茶汤撒在地上,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。
“跪下!”
“爹?”
“跪下!”
苏茜只好屈膝跪在一地残渣中,冰凉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