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你的眼睛看春天

像冻僵的星星，晚间隔层里抗排异药剥落的糖衣在琴谱上染出锈迹。

"这是能让人快乐的糖豆。"她晃了晃药盒，环孢素特有的霉味从缝隙溢出。突然的咳嗽震落了琴谱架上的银杏叶书签，叶片背面密布着显微字迹——那是用血糖试纸边缘刻写的医疗备忘："11.7输血小板时琴键染血，降B调练习"。林小满弯腰捡拾时，瞥见琴凳下散落的手机照片：不同颜色的药片在窗台排成渐变色，最深的紫色药片旁标注着"痛感等级：安魂曲"。

周予晴的左手小指悬在降E键上方颤抖，激素导致的手部水肿让关节泛着不自然的紫红。当《小星星》卡在第三变奏时，她突然用牙齿扯开纱布，缠住渗血的指尖。"像不像泡发的木耳？"她笑着掀起衣袖，小臂密布的针孔排列成歪扭的北斗七星，最新鲜的针眼凝着血珠，在暮色中宛如超新星爆发前的光斑。琴谱边缘的晴天娃娃脸上，第十七个雀斑正对应着化疗日程表上的输血记录。

雷声炸响的瞬间，暴雨砸碎了药片彩虹的倒影。周予晴蜷缩在窗边，手机镜头对准漂浮的抗排异药，橙色糖衣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的光。"这是疼痛分级表，"她指着被雨水冲散的紫色药片，"当痛感超过这个颜色..."话音未落突然干呕，病号服下藏着的便携监护仪导线蛇一般钻出衣摆，屏幕上的心电图如同狂风撕扯的蛛网。

林小满扶住她冰凉的肩胛，触到后颈放射性灼伤的疤痕——那是十二次骨髓穿刺留下的星图。散落的药盒在积水里漂浮，环孢素胶囊化开的橙色染透了"受体：林小满"的角膜捐献同意书。急诊楼的红灯扫过潮湿的琴键，周予晴用染血的指尖在降E键上按下永恒的休止符："把我的眼睛种在银杏树下..."

一周后，琴房暗格里的铁盒盛着48枚药箔星星。维生素B2锡纸叠成的最后一颗星星里，蜷缩着褪色的指甲油心形——正是老树根第七道刻痕的位置。林小满站在雨中握紧药盒，周予晴用化疗脱发编成的手链突然断裂，枯槁的发丝在积水中漂成五线谱的形状，系着那枚染血的钢琴弦轴在涟漪中沉浮。

音乐教室漏水的暖气片在墙角积出铜锈色的水洼，周予晴跪坐在琴凳上的影子倒映其中，像一尊正在融化的蜡像。林小满看着她从帆布包掏出那个薄荷绿药盒，褪色的皮卡丘贴纸边缘卷曲，露出底下被指甲反复抠刮的"活下去"字迹。当分装格的塑料卡扣发出脆响时，林小满忽然想起母亲诊室里那些装满活检标本的玻璃罐——原来死亡的气息也可以被封装得如此精致。

"晨间的维生素要摆成笑脸，"周予晴的指尖掠过橙色药片，指甲盖上淡紫的月牙斑是长期缺氧的印记，"这样吞下去的时候，苦味会变成橘子汽水的泡沫。"她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，林小满看见她喉结在吞咽止痛药时艰难地滚动，脖颈处留置针的胶布边缘翻卷着，像被泪水泡发的信纸。

琴声在第三变奏处卡壳，降E键发出垂死般的嗡鸣。周予晴肿胀的左手小指悬在半空，关节泛着熟透李子般的紫红。林小满想起上周生物课解剖的青蛙，被钢针刺穿神经时抽搐的后腿也是如此僵直。"这是激素的馈赠，"她突然用牙齿撕开纱布，渗血的指尖在琴谱上点出暗红星斑，"像不像梵高的《星空》？"

林小满的呼吸窒住了。那些晕染的血迹正沿着五线谱流淌，将休止符染成哭泣的形态。她看见周予晴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柱滑进衣领，在白色病号服上绘出扭曲的溪流。窗外雷声碾过天际时，她恍惚听见十二岁那年暴雨夜的声音——父亲摔门而去的那个晚上，母亲也是这样蜷缩在钢琴边，把抗抑郁药片摆成破碎的心形。

"要看看我的星空吗？"周予晴忽然掀起衣袖，小臂密布的针孔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。最新鲜的针眼周围晕着碘伏的黄色光晕，像超新星爆发的余烬。林小满的指尖悬在那些伤痕上方颤